63、第 63 章(1 / 2)

小外室 怡米 14216 字 9個月前

風雨晦暝,刑部大牢外風卷沙石,打在趙澈華貴的衣袍上。

身後的侍從單手提著羊皮燈,用另一隻手為趙澈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殿下,還是讓小的同您一塊進去吧。”

大牢陰暗,殿下這麼矜貴的人哪見識過裡麵的殘酷。

趙澈整理好衣襟,拿過宮人手裡的羊皮燈和宋錦鬥篷,“不必,你在外頭候著。”

他不想讓宮人瞧見母妃狼狽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經受這麼久的牢獄之苦,母妃會消瘦多少。

四妃是後宮的表率,是宮人們仰望的存在,威儀不容被窺視踐踏。

步入大牢,趙澈深吸口氣,緩緩吐出,邁開沉重的步子。

腰間的羊脂玉佩隨著步子搖曳,長長的流蘇晃動在他臂彎的宋錦鬥篷上,這是他特意為德妃準備的。

兩側牢房內傳出叫罵聲,趙澈瞥了一眼,感覺這裡與自己格格不入,更何況是母妃。

少年心裡愈發自責,若是知道趙禕可以替父皇做決定,應該早一點將母妃接出來。

來到獄卒休息的屋前,趙澈板著臉咳了一聲。

動靜驚動了打盹的兩名獄卒,其中一人沒好氣地道:“誰啊?”

趙澈冷聲:“九皇子趙澈。”

兩人嚇了一跳,頓時清醒過來,連跑帶顛地靠過來,拱手道:“殿下怎麼來了?”

不想多費唇舌,趙澈掏出太子腰牌,“奉太子諭令,本皇子來接德妃娘娘出獄,爾等速速放人。”

德妃?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流露迷茫。

一人答道:“德妃娘娘早就讓皇城司的人接走了。”

趙澈瞠了一下目,“你們說什麼?!”

兩人恭敬道:“不敢隱瞞殿下,德妃娘娘在太子歸朝前就被皇城司的人帶走了。”

料他們不敢欺騙,趙澈連夜趕往皇城司的情報機構,同樣掏出太子腰牌,要求他們放人。

情報機構的侍衛全都聽令於趙薛嵐,這會兒趙薛嵐失蹤,他們沒了主心骨,像一盤散沙。

加之皇城司的情報機構戾氣大,即便麵對趙澈,也不會像刑部獄卒那樣點頭哈腰。

同他們溝通,趙澈感覺費勁又生氣,好在他南巡時與皇城司其他署部的侍衛有來往,於是找到他們,托他們打聽下母妃的下落。

數個時辰後,有人將密函送到了九皇子的寢宮。

當趙澈讀完上麵的內容時,整個人轟然倒地,後腦勺磕在地上的氈毯上。

德妃遭了趙薛嵐的毒手。

宮人趕忙來攙扶,“誒呦殿下,可摔疼了?”

身上的疼哪及心裡的疼半分。

趙澈推開宮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捏著密函,指甲泛白。

是誰給了趙薛嵐這個膽子?是誰?!!

老練的少年失了冷靜,衝進了帝王寢宮,將密函拋擲在龍床前,大聲質問:“母妃犯了什麼錯,您為何要趕儘殺絕?!!”

官家本就處於癲狂中,一聽兒子衝自己嘶吼,當即惱怒,不問緣由,讓人將他按在地上。

趙澈過於激動,幾名宮人又不敢傷他,是以,他衝開桎梏,撲到龍床前,狠狠扼住官家手臂,“你讓趙薛嵐殺了母妃,是不是?!!”

“胡言亂語!”官家大怒,一腳蹬開他,目光冷森,“來人,拖出去審問清楚,再來稟告朕!”

湧進來的侍衛將趙澈押了下去。

趙禕聽聞後,披上外衫匆匆趕來,墨發隻用一根玉簪挽起,連發冠都沒來的及束。

一番詢問後,官家得知了趙薛嵐謀害德妃一事,陰鷙的麵龐泛起複雜的表情,“鬆綁。”

侍衛替趙澈解開繩索,趙澈不顧阻攔,衝上去,非要官家給個說法。

官家捏著眉心,淡淡道:“朕會給你個交代,但在此之前,你給朕消停點!再胡鬨,當心朕把你送進冷宮!”

本就滿腹的悲傷無處發泄,又被無情的父親訓斥,趙澈紅著眼跑開,眼底漸漸流露出恨意。

父皇隻在乎那個叫邵婉的女人,其餘女人哪怕是枕邊人在父皇心中都無足輕重!

跑出宮門後,一身華貴的少年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從。這時,他想起了陸喻舟。

當初,他以身試險,去往黎郡營救太子,作為交換,他要陸喻舟保住母妃,如今看來,陸喻舟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這麼想著,發泄不出苦悶的少年跑去了緗國公府。

夜已濃,陸喻舟早已歇下,當李媽媽叩門稟告時,男人還有些薄醉。

因趙澈的身份,門侍沒有強力阻攔,以致少年直接衝進了梅織苑,將攔路的李媽媽推開,撞開了正房的門扉。

陸喻舟披著外衫走出來時,就被氣勢洶洶的趙澈拽住了衣襟。

趙澈比陸喻舟矮了小半頭,如一頭小蠻牛,將高大的男人推倒在博古架上。

架上陳列的瓷瓶玉器受到撞擊,劈裡啪啦地落在地上。

陸喻舟推開忿忿的趙澈,冷聲道:“講清楚!”

到哪裡都碰壁,少年已經崩潰,邊嚷邊哭:“你還我母妃!”

聽見鬨騰的動靜,各院相繼燃起燭燈,紛紛湧來梅織苑。剛好這時,趙禕的侍衛趕來,將事情經過闡述了一遍。

得知德妃被害,緗國公震驚不已,扣住趙澈的肩頭,“殿下彆急,這件事,官家和太子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還德妃娘娘一個公道。”

“放狗屁!”趙澈失言,激動道,“換作你的兒子被害,你也能如此冷靜?!”

被當眾損了麵子,緗國公心中動怒,但麵上還是一派慈愛,“殿下慎言。”

趙澈抹了一下眼角,知道他們根本不關心自己和母妃,無法感同身受,與他們討個孰是孰非,有何用?

他看向一直緘默的陸喻舟,磨牙道:“你失信了!”

那是自己以命換取的承諾,陸喻舟卻從一開始就沒往心裡去,這種被忽視的感覺如熱油澆在皮膚上,生疼生疼的。

陸喻舟閉閉眼,沉聲道:“是我疏忽了。”

他並不是忘了這個諾言,而是將側重點放在了官家那裡,努力說服了官家,讓官家給德妃母子一點時間。

官家口頭答應了。

既得官家首肯,他也就沒有去關注刑部大牢那邊的事。誰能想,趙薛嵐會盯上德妃。

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的疏忽。

陸喻舟想要寬慰趙澈幾句,但此刻勸說的話語都太過無力,無法為人解憂。

趙澈上前揪住他衣襟,“一句疏忽就能換回母妃的命嗎?能嗎?!”

緗國公扼住趙澈的手腕,“有話好好說,請先冷靜!”

“我沒辦法冷靜!”

趙澈揚起拳頭砸向陸喻舟的臉頰,被陸喻舟以掌心包裹。

少年收不回拳頭,氣得額頭崩起青筋,“鬆開!”

看他情緒過於激動,陸喻舟忽然握著他的拳頭拉向自己,用另一隻手抱住他,試圖讓他冷靜。

“抱歉,沒有護住德妃娘娘。”

這些話都太過單薄,少年根本聽不進去,想要退離開卻被對方緊緊錮著。

眼淚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落在陸喻舟的肩頭。

陸喻舟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抬眸看向父親,垂了一下眼簾。

緗國公了然,帶著眾人離開。

室內變得寬敞,哭聲帶了回音,久久不歇。

離開時,天將亮,趙澈拒絕了緗國公府的車夫,獨自一人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偶有賣早點的攤販吆喝著生意,卻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像一個離魂的人,麻木地走著,不知該身與何處,該意欲何為。

舅舅謀逆,母妃遇害,昔日的天之驕子成了落魄鳳凰,一腔的抱負無處施展,滿心的仇恨無處發泄,他忽然抱頭蹲在地上,失去了方向。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車夫瞧見街道中間蹲著一個人,直接揚起馬鞭,“擋道了!”

莫名其妙被抽了一鞭子,趙澈猛地站起身,看向車夫,“大膽!”

天色昏沉,車夫沒看清少年的衣著,還以為是乞丐,所以才敢狐假虎威,這會兒一見對方不好惹,立馬縮了脖子,“不好意思小郎君,我以為路中間趴著一條狗。”

狗......

趙澈嗬嗬低笑,他現在不就是失去娘家扶持的喪門犬麼,連欺軟怕硬的貨色都敢打他。

抬手揪住車夫衣領,將其扯在地上,狠狠給了兩腳,轉身晃晃悠悠離開。

一把折扇挑開車帷,車主看向動手打人的少年,調笑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九皇子啊。”

聽見聲音,趙澈扭頭看去,當瞧清車主的模樣後,哼笑一聲,大步離開。

對方是自己昔日的酒肉朋友,如今的當朝權貴。

車主不慌不忙道:“殿下出行怎麼連駕馬車都沒有,都失寵到這般田地了?在下剛好去上早朝,要不要載殿下一程?”

腳步未停,趙澈捏緊拳頭,心裡覺得諷刺,虎落平陽被犬欺,一點兒也不假。

他絕不能讓自己落魄至此!

回到宮裡,趙澈直接去往帝王寢宮,因一身的戾氣,宮人都不敢攔他。

官家正在質問刑部尚書關於德妃被帶走的事,一見趙澈進來,斂了眼中怒火,對刑部尚書擺擺手,“退下。”

刑部尚書躬身退至門邊,與趙澈擦肩時,緊張地直抹額頭。

內寢隻剩下父子倆,官家指了指窗邊,“坐那,咱們聊一聊。”

趙澈悶聲走過去,壓著衣袍坐下,看起來很頹廢,偏又帶著一股狠勁兒。

官家一直知道這個兒子並非外表那樣乖順無害,淡聲道:“德妃的事,是朕錯信於人所致,你想要什麼補償,儘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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