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阿笙從床上爬起來,懵楞地盯著身側的爹娘。上次同爹娘一起住還是在江南小鎮的時候,阿笙這次想要躺在中間,於是爬上寶珊的肚子,笑嘻嘻跨了過去。
胖嘟嘟的小家夥體重與四歲孩童相差無幾,寶珊哪經受得住,嗚咽著蜷起身子,“呃......”
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阿笙快速爬到中間,抓了抓耳朵。
寶珊醒過來,看著兒子略帶歉意的樣子,抬手揉揉他的頭,“娘沒事。”
要不是在睡夢中自然流露,她是不會讓兒子感到害怕的。
阿笙撅起腚,揉了揉寶珊的肚子,“揉揉就不疼啦。”
小家夥從開口講話就會安慰人,寶珊覺得受用,沒有拿開他的手,誇讚道:“吾兒真棒,娘都不覺得疼了,那你繼續幫娘揉揉。”
得了鼓勵,阿笙揉得更加賣力。
聽著母子倆的對話,躺在外側的陸喻舟淡淡而笑,覺得這個晨早溫馨寧謐。
細微的聲響沒能逃過小家夥的耳力,阿笙轉過身,驚喜道:“爹爹醒啦。”
陸喻舟拍拍兒子的屁墩,聲音含著晨早的沙啞,“乖兒子都不尿床了。”
阿笙最不喜歡旁人提他尿床的事,嘟著小嘴去掐陸喻舟的腮幫,“壞爹爹,壞爹爹。”
陸喻舟掀開喜衾,把小家夥往裡一塞,團團包裹成一個肉粽,惹得小家夥嘿嘿的笑。
床褥被父子倆揉亂,寶珊坐在一旁哭笑不得,捏起粉拳砸了男人手臂一下,“彆鬨了,去洗漱。”
陸喻舟把兒子從喜衾裡放出來,對著小家夥的圓腦袋親了一口,“爹帶你去出恭。”
扯過搭在圍子上的長衫,阿笙裹住自己在床上蹦,淘氣的不行。
陸喻舟把他夾在腋下,走向湢浴。
寶珊習慣性疊好被子放在床頭,起身先去更衣。
這趟回門,裝載了太多禮品,一個馬車不夠,陸喻舟讓車夫牽來五輛馬車,看得兩房媳婦豔羨不已,心裡酸溜溜的,卻又不敢當麵奚落,隻敢在自家男人麵前嘀咕。
二公子拎著鳥籠攤手道:“那有什麼法子,大哥是世子啊!”
世子和普通嫡子的待遇能一樣麼!
三公子跟著自己媳婦一起酸:“想當年,寶珊進府時,我就感覺她是個有手腕的,沒想到這麼出息,能把大哥迷得團團轉,嘖,這女子留在府中就是個禍害。”
禍害這個詞兒,是府中很多人對寶珊的初印象。
*
迎著女兒和姑爺進門,慕時清讓人端上茶點,抱著多日不見的胖外孫問道:“阿笙可還習慣?”
阿笙在慕時清麵前像一團癱軟的泥,好像有撒不完的嬌。
不想讓娘家和夫家鬨彆扭,寶珊沒提阿笙被趙氏等人排擠的事,皆往好的一麵聊著。
慕時清知道女兒不愛挑刺,也知道趙氏是什麼德行,談笑間還是提醒了陸喻舟幾次。
陸喻舟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該如何處理繼母和妻子的婆媳關係。
翁婿之間聊起公事,寶珊帶著阿笙去往邵婉屋裡。
此時,慕夭正陪著邵婉等待母子倆過來,一見到阿笙,慕夭拍拍手,“讓姨母抱抱。”
阿笙張開手臂撲過去,趴在慕夭腿上,“想姨母。”
也不知被誰叮囑過,小嘴跟塗了蜜似的,把慕夭哄開心了。
寶珊握住邵婉的手,溫柔笑道:“娘,女兒回來了。”
哪知,不懂世故的邵婉告狀道:“你不在府中,夭夭又時常進宮,我好無趣。”
寶珊挑眉看向慕夭,“姐姐沒事總去宮裡作甚?”
慕夭被問得一愣,哼道:“二嬸嬸太誇張了,我攏共也沒進宮幾次。”
街坊都在傳,慕府要出鳳凰了,對於慕夭和太子的事,寶珊是十分清楚的,也清楚大伯對女兒和家族的擔憂。
自太子回朝親政,與官家的關係愈發交惡。太子覺得官家魔障不務正事,官家覺得太子是白眼狼,父子二人已經不能心平氣和地交談了,而他們之間又多出了一個九皇子趙澈。
想起那個桀驁恣意的少年郎,寶珊搖了搖頭,有一絲惆悵。接手皇城司後,有幾個人能守住初心?
就像那個消失的帝姬趙薛嵐。
前半晌日光明媚,後半晌風卷狂沙,直至深夜,這場秋風也未見停。
拎著搶來的藥,趙薛嵐從醫館裡一瘸一拐地出來,躲開巡邏的士兵,潛入深巷。不似那些自甘墮落的人,她還想見一次官家,為自己爭取一次。
那麼多年的兄妹情,她不信官家會對她袖手旁觀,可宮裡已被趙禕掌控個七七八八,絕不能貿然進宮。
她一直在等一個人出府,那便是自己的堂姐趙氏。
夜風敲窗,氣溫驟涼,趙氏詢問完丈夫今晚住哪兒,氣哼哼地回到臥房,抱著狸花貓躺在榻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由於世子爺不在府上,緗國公讓人熄了庭院的幾盞大燈,也好早點歇息。
趙氏對丈夫越發不滿,翻來覆去睡不著,讓人取來抹額和披風,想要帶著侍女去逛逛布莊。
瞧見一行人的陣仗,李媽媽站在賬房前提醒道:“夜深了,夫人還是明早再去逛吧。”
趙氏懶得搭理,趾高氣揚地邁出二門。
許久不來解釋,見哪兒都新鮮,趙氏心想比悶在府中好百倍。挨個店鋪逛了一圈,侍女和扈從們拎著大包小包,無暇其他。
趙氏還嫌買的太少,又在布莊訂了幾匹尚好的綢帶,這才打算回府。
可回府的路上,馬匹忽然失控,甩開侍女和扈從,馱著趙氏和車夫奔向街尾,中途掀翻了不少攤位。
攤主們罵罵咧咧,侍女和扈從一邊追趕一邊賠錢。
趙氏嚇得花容失色,大聲道:“快停下啊!”
可馬車根本停不下來。
倏然,一抹人影逼近,拽住了馬匹的韁繩,迫使馬匹停了下來。
車夫驚魂未定,剛要道謝,卻發現那人蓬頭垢麵,到嘴邊的感謝變了味道,扔給對方幾個銅板,當作打賞。
誰知,那人不但沒收錢,還把銅板塞進了車夫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