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與邵家結親,他拚了命保住太子之位,卻不想,換來一句“咱們不合適”。
憶起當年種種,官家喟歎一聲,唇畔溢出白汽。
由趙澈安排著,他喬裝來到慕府門前,從日落等到日出,終於瞧見了日思夜想的人兒。
而她的身邊,以後都會有那麼一抹身影,挺拔如鬆,芝蘭玉樹,是她的白月光,也是她的歸屬。
生病後,官家不再想著束縛住邵婉,也沒有能力給她幸福,那不如做一個謙謙君子,送她一份隱藏的安穩,讓她無後顧之憂。
邵婉忘卻往事,天真爛漫,甚至沒想過去追究傷害了她的季筱。但邵婉不追究,不代表他不追究。
季筱的下場與趙氏、趙薛嵐一樣,被流放至邊境,永不能回汴京。被流放者,很少能保全其身。
在官家看來,這是她該得的,不值得被同情。
眼看著邵婉和慕時清走向緗國公府的方向,官家不自覺邁開步子,踩著他們印在雪地上的腳印,獨自品嘗著失意者的悲傷。
一抹丹紅噴在地上,官家靠在樹乾上,用錦帕捂嘴咳嗽。
胸膛的不適淡去,他望著交錯枯枝中透過的日光,潸然一笑。
婉兒,待朕逝去,會化為雪花,每到深冬就伴在你身邊,陪你到暮年。來世,若有機會,朕再彌補對你的虧欠。
從袖管裡掏出一個木匣,他委托站在不遠處的趙澈轉交給慕時清。
這是從季筱那裡得到的解藥,可清除邵婉身上的“靈藥”藥效。十三名禦醫已經確認,此藥對邵婉有利無害。
至此,他了無遺憾了。
*
佳慶十四年,臘月十九,佳慶帝退位,傳位於太子趙禕,年號盛景。
盛景元年,新帝迎娶慕家女為後。帝後大婚當日,汴京城內張燈結彩,百姓們站在紅氈兩側,目睹難能一見的皇家儀仗。
慕夭身著鳳冠霞帔,端坐在十六人抬的鳳輿中,風光無限。
送嫁的慕家人互相握握手,心道終於把最不省心的大姑娘嫁出去了。
得知娘家人的心理,寶珊倚在臨街的酒樓雅間內淡笑。
一旁的男人看向她,“在笑什麼?”
看著鳳輿從眼前經過,寶珊彎唇道:“昨兒夜裡,大伯嘴上嫌棄閨女,讓她趕緊進宮侍君,卻在背地裡抹起眼淚。”
陸喻舟攬住她的肩膀,“身為父親,嫁女兒時都會是這樣的心情。”
寶珊斜睨向他,“你怎麼知道?”
陸喻舟啄了一下她的唇,“咱們才出來半個時辰,我就想檀兒了,更彆說送檀兒出嫁。”
日光撥開雲霧,映在男人的眉眼間,亦如初見時的清雋潤澤。
丈夫對女兒的寵愛,快要讓寶珊覺得自己失寵了,輕哼一身靠在窗框上,“等檀兒長大,你不許左右她擇婿,要讓她自個兒選。”
陸喻舟掐住她的腰,往懷裡帶,“熱鬨湊完了,咱們回府,帶著阿櫟和檀兒陪阿笙過生辰。”
一對龍鳳胎,一個叫陸櫟,一個叫陸檀,已是半歲的小娃娃。
回到府上,夫妻倆就感受到了府中的熱鬨。
霆兒與幾個弟弟正輪番為阿笙表演雜耍,咯咯的笑聲傳遍深巷。
見到爹娘回來,阿笙伸手跑過來,撲進寶珊懷裡,“娘。”
寶珊抱起沉甸甸的大胖小子,笑道:“吾兒今日四歲了。”
一晃,這個小家夥陪伴自己度過了四個年頭。
阿笙笑嘻嘻摟住她的脖子,還和小不點時一樣跟她臉貼臉。
怕妻子累到腰,陸喻舟接過兒子,單臂抱著走向梅織苑,“弟弟妹妹今日乖不乖?”
阿笙吧唧親了他一口,“他們可乖啦,一直在睡。”
陸喻舟笑笑,推開房門,聞到一股奶香味。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知,兩個躺在搖籃裡的小嬰兒突然齊聲哭鬨起來。
寶珊走過去,掀開綿被檢查,發現小阿櫟尿床了。
放下阿笙,陸喻舟抱起阿櫟,熟練地更換尿布。
抱起搖籃裡的女兒,寶珊走到床邊,褰開衣襟給孩子喂母乳。
阿笙看著咕嘟咕嘟喝奶的小妹妹,捏捏她的腳丫,“檀兒乖哦。”
自己還是小孩子,就會哄妹妹了。寶珊心疼阿笙的懂事,溫柔道:“阿笙今年的心願是什麼?”
仔細思考後,阿笙跑到陸喻舟身後,仰頭道:“爹爹,阿笙有一個心願。”
那語氣極為嚴肅。
陸喻舟愣住,“嗯,你講。”
阿笙牽著爹爹的手走到床邊,頗為認真道:“阿笙想要爹爹一輩子不納妾。”
陸喻舟發現,阿笙真的長大了,都會替爹娘考慮了。沒有絲毫猶豫,男人給予兒子一個篤定的答複:“爹此生惟愛你娘一人,絕不納妾。”
也或許是三生三世,十生十世......
說不感動是假,寶珊悶頭不講話,眼眶卻酸了。
午夜,芙蓉帳暖,女子莫名熱情,令男人招架不住。
氣息不穩,陸喻舟扼住寶珊的手腕,喘著粗氣道:“等我去拿一樣東西。”
寶珊不明所以,等他把“魚鰾”拿過來時,嬌俏的麵容紅個通透。
一下就明白了丈夫的用意。
陸喻舟解釋道:“我跟太醫問來的,說是危險期可以用。”
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寶珊蹬了他一腳,“我不要。”
感覺很奇怪。
陸喻舟褰開被尾,自己試驗起來,“你是大夫,應該也聽說過這個吧。”
寶珊咬住朱唇,嚶.嚀聲悶在被子裡。
歡.愉過後,寶珊懶懶趴在男人胸口,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問道:“你真的打算這輩子就守著我一個人?”
陸喻舟掀開帷幔透氣,拍了一下她的腰窩,“母老虎一個就夠了,多了我怕應付不來。”
聽聽這話多氣人。
寶珊捶他肩頭,“你嫌母老虎多,我可不嫌公狐狸多。”
陸喻舟掐住她的臉,吻住她那張氣人的小嘴,“怎麼,公狐狸有你相公優異?”
床榻上的陸喻舟如一道極致的風景,隻有寶珊一人領略過。
見他佯裝生氣,寶珊撓他癢癢。小夫妻鬨成一團,嬉鬨聲層出不窮,惹得守夜的侍女們個個低頭憋笑。
看似刻板的世子爺,竟能放縱至此。
臥房內,寶珊踢了踢男人的小腿,“我要沐浴。”
陸喻舟摟住她,一下下撫著她的長發,“抱會兒。”
每次結束,他都喜歡抱著她躺會兒,沉澱那份悸動。
“不要。”寶珊躺著不舒服,半撐起身子,“去叫水。”
擰不過她,陸喻舟衝著門外吩咐一聲。
等水汽在湢浴彌漫開,寶珊沁入浴湯中,舒服地捂住額頭。窗外的燈籠映亮明瓦窗,投下一層層光圈。
時光仿若回到了初入國公府那年。從未見過明瓦窗的她在簷下駐足,好奇地觸摸著菱花格子裡鑲嵌的明瓦。
倏然,一隻修長的手推開窗子,眸光淡淡凝著她,“有事?”
尚且稚嫩的她從未見過如玉般溫潤的男子,當即羞紅了臉,剛要解釋說是因為自己不認識路,誤入了這裡,卻被走出來的李媽媽訓斥了一頓。
“你是哪位奶奶身邊的侍女?怎可擅闖世子爺的院落?”
世子爺......
她退到陰暗處,福福身子,看著窗欞閉合,隔絕了一抹燈光。
那時的陸喻舟如冰窖中的陳釀,稍一沾惹,辛辣至極。
思至此,寶珊輕歎一聲,舀水澆在肩頭,總感覺緣分妙不可言。
從未想過招惹他,偏偏又吸引了他的視線。
肩頸處傳來揉捏的觸感,寶珊閉上眼,喟道:“輕點。”
陸喻舟放輕手上的力道,直到寶珊歪頭睡去才鬆開。
彎腰盯著寶珊的睡顏,陸喻舟淺淺彎眸,扯過布巾將她包裹住,抱回床上。
深夜靜謐,他擁住沉睡的妻子,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溫聲道:“睡吧,珊兒。”
月光旖旎,愛意甚濃,他們擁有彼此,足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