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
忽然覺得臉上一片潮濕。
她摸了摸眼睛。
有淚水從眼眶裡滲出來，不停的,一直往下流。
我是……怎麼了？
她疑惑著,坐了起來。
心裡,空空的。
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包裹著。
一閉上眼睛,就好像又回到了夢裡那個滿是黏液的器皿中。
她搖了搖頭，企圖甩開這種感覺。
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這種夢。
可是自從踏入了魔國的領土,夢境裡的一切，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
以至於她有點混淆,到底哪裡才是現實。
抬手摸了摸前額。
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嗎？
燒已經退下了,額頭冰涼一片。
她呼了口氣。
正準備下床,忽然看到床頭邊放著一個藍色外殼的手機。
立刻拿了起來。
這不是在塔塔鎮的時候，裘伊買給自己的那個嗎？
以為丟在賓館就找不到了，沒想到又回來了。
大概，是森隱幫自己拿回來的吧。
她笑了笑，掀開手機蓋。
扒了扒通話簿，上麵已經被裘伊存上了所有用得著的號碼。
本想先給裘伊打一個的，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因此放棄。
她打給了森隱。
電話很快就通了，男人的低沉的聲音響起：“喂？”
“森隱嗎？”小悠道，“我是小悠。”
“嗯。”
“裘伊說，等下讓你帶我去買衣服……”小悠慢吞吞道，“你要不想去的話，就算了。”
對方沒有回答，隻是沉默了一會兒。
“森隱？”小悠疑惑。
“你剛醒嗎？”男人問。
小悠點點頭：“對啊。”
“餓了嗎？”
“咦？”
“我就在你房間門口，等你收拾好之後，來找我吧。”說著，掛了電話。
小悠，聽著話筒裡“嘟嘟”的忙音，呆住了。
穿好衣服，刷了牙，洗了把臉。
小悠很快就推開了房門。
一眼就看到對麵，靠牆站在那裡，低著頭的男人。
“森隱。”小悠喊道，“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男人說，直起身。
目光落在她臉上，空洞洞的逡巡著。
“你果然是不詳。”他說。
“咦？”小悠一怔，這才想起來，以前在森隱麵前，她都是偽裝。
不安的笑了笑：“因為怕惹麻煩，所以一直都帶著假發和鏡片。”
“在魔國，不詳也是很珍貴的物種，隻有上層階級才能養得起。”森隱說，“雖然沒有荒島那樣稀少，會被當成動物一樣參觀，但你還是要小心一點。”
“嗯。”小悠點點頭，“放心，我會一直跟著你，不會走丟的。”
男人的臉色稍稍沉下：“如果你再走丟，我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小悠，愣愣的看著他。
“走吧。”他說，率先向電梯走去。
小悠跟在他後麵問：“我和你走散之後，你有去找過我嗎？”
前麵男人頓了一下，回頭，漠然的看了她一眼。
好像在說，你問的這個問題很無聊。
“對不起……”小悠道，“你找過我，對吧？”
男人不再理她，繼續往前走。
“真的很對不起。”小悠一直跟著他，進了電梯。
“我發誓以後不會再給你找麻煩了。”她認真的看著他。
森隱睫毛微微垂下，望了她一眼。
“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他說，“對不起。”
“咦？”小悠一呆。
男人似乎有點難為情，移開了視線：“如果不是中途碰到了點麻煩事，我應該能找到你的……”
“麻煩事？”小悠更加自責，“你沒怎麼樣吧……”
“我很好。”森隱說，“倒是對方，明明左眼已經瞎了，卻還不知死活的攻擊我。”
“哦？”小悠睜大眼睛聽著。
“說起來，他好像是個‘藍火’。”森隱道。
“藍火？”小悠不解。
森隱一臉“你果然很無知”的表情，解釋道：“‘藍火’和你一樣，都是米勒族的變異體。”
“米勒族……”小悠喃喃的重複。
“世界上最弱、最愚昧的種族，沒有之一。”森隱道。
小悠：“……”這是在間接鄙視我嗎？
森隱看了她一眼：“……物極必反，或許是因為最弱，他們當中的變異體，才會那麼特殊……就好像‘不詳’的美貌，‘藍火’天生強大的靈力……”
“強大的靈力……天生……米勒族……”小悠忽然想起一個人。
藍色的靈光……
被同族人當成怪物一樣的存在……
“‘藍火’比起‘不詳’還要稀少。”森隱繼續道，“大概數百年才會出現一個，普通人不知道這個物種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
“他為什麼要襲擊你？”小悠問。
“我不知道。”森隱回憶說，“看他的表情，好像很恨我。”
此時電梯已經到了底層，兩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很恨你？”小悠愣了愣。
“我不記得我曾見過他。”森隱道，“當時我正在向彆人打探你的消息，他忽然向我衝了過來。”
“打探我的消息……”小悠心猛地一顫，“你說他……眼睛瞎了？”
“是。”男人點點頭，“左眼球被擊碎，一直在流血，如果不是他受傷，大概更難纏吧。”
“他後來……怎麼樣了？”
“我把他送給了軍方，實驗室。”森隱說，“得到了一大筆錢。”
“你怎麼能這樣做？”小悠睜大眼睛。
“不然呢？殺了他嗎？”森隱說，“我本來是想殺了他的，不過他還那麼小，一時下不了手，而且他真的很有天賦，死了有點可惜。”說完，發現女孩一臉蒼白，嘴唇微微的顫抖。
“你怎麼了？”他問。
小悠，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想起那一晚，自己身上發出的光芒。
男孩驚恐的向後退去，彎下腰，抬手死死的捂住左眼。
她看到有鮮血，從他瘦弱的手指中溢出。
他痛苦的看著自己，另一隻完好的眼睛，好像哭了一樣。
悠悠……悠悠……
諾維……
胸口陣陣作痛。
即使明白自己是出於正當防衛，可是想到他清澈的左眼，再也看不見東西……
好難受……
悶悶的，卻無法發泄的感覺。
失了魂一樣跟在森隱身後，連怎麼坐上車的都不知道。
回過神的時候，她看到墨綠色的窗戶外，疾馳而過的一座座高樓。
這裡是，伊斯塔。
和荒島完全不同，充滿著國際大都市，奢華時尚，紙醉金迷的氣息。
一棟棟直入雲霄的現代建築，黑色的玻璃折射出機械冰冷的光芒。
映射在懸空的天橋頂，行色匆匆的眾人從冷光之中走過。
呼嘯穿梭的空中懸浮列車，一輛輛擦身而過的豪華超跑。
大樓上垂下的巨幅廣告，播放著時尚動感音樂的華麗熒屏。
森隱打開車裡的電視機。
“想看什麼節目，遙控裝置就在你右手邊。”前麵開車的男人道。
小悠：“也沒什麼想看的……”
隻是聽著電視裡熱鬨的聲音，她可以把自己放空，不用再去想那麼多。
無意識的將電視節目換來換去。
停在一則正在播送的新聞上。
“杜拉斯比賽結束，卡布裡接見神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畫麵上，一個風華正茂的中年男人，微笑著將一枚勳章遞給身邊穿著黑色兜帽大衣，看不到麵孔的男人手中。
“裘伊？”小悠一愣。
新聞是實時播放的，但是現在裘伊明明就在伊斯塔啊！
“那是冒牌貨。”森隱說，“裘伊早就接受了勳章，並宣誓效忠布裡黨了。”
“哦。”小悠點點頭。
“卡布裡這樣做，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吧。”森隱道，“畢竟誰都不會想到，神夜會提前退賽，出現在這裡。”
“他是接到了什麼任務嗎？”小悠問。
“這個我不能回答你。”森隱說，“機密。”
小悠又問：“卡布裡如果宣布獨立的話，魔國和荒島之間，會不會發生戰爭啊？”
“在沒有紮穩根基之前，卡布裡不會輕舉妄動的。”森隱道。
“紮穩之後呢？”小悠擔憂，“他這麼大型的舉辦杜拉斯，不就是在招攬人才嗎？”
森隱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小悠，嘟嘟嘴：“總覺得裘伊進布裡黨，很不安……”
“擔心那個家夥，不如多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森隱說。
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
小悠戴好帽子，下了車。
乘上電梯，森隱道：“這家商場是伊斯塔最大的商場之一，服裝的話，應該在……”
他按下了二樓的按鈕。
“叮咚”一聲。
電梯到了二樓。
打開那一瞬間，小悠被燦爛奢華的明燈照得一陣眩暈。
她好像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一樣下了電梯，睜大眼睛看著商場內的每一處裝飾。
連嵌在玻璃裡的水晶球，都給人一種價值連城的高貴感。
處在一種漂浮的狀態，女孩在無數華麗的成衣之中轉來轉去。
裙子……項鏈……包包……
隻是……
“森隱，這裡沒有男裝嗎？”小悠問。
森隱打量著她：“你一個女孩子，穿男裝乾嘛？”
“可是裘伊讓我買男裝的。”她說。
“也對。”森隱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現在就長這個樣子，再長大一點，或許更麻煩吧……”
“嗯？”小悠不解。
“男裝在樓上。”森隱說。
小悠：“森隱經常逛街嗎？感覺你對這裡很熟哦。”
男人眼神可疑的閃爍了兩下。
他才不會告訴小悠，聽說她要來買衣服，他有事先先調查了一下。
“咳咳”了兩聲，他按下電梯按鈕。
電梯到達時，一個魔族男人正靠在電梯透明的玻璃上，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
門打開的那一瞬，他無意中抬了下眼。
立刻看到了森隱身後的小悠。
他咽了下口水。
森隱皺眉，正準備帶著小悠離開，那個男人忽然追了上來。
“你好，我問一下。”
男人對森隱說，視線卻直直的落在小悠身上。
“你的寵物，是花多少錢買的？”
森隱：“100億。”
男人噤聲了。
鬱悶的看著他們走遠，他嘟囔著：“這麼貴……”
小悠：“森隱大騙子……”
森隱，看了她一眼：“可以拜托你把帽簷壓低點嗎？”
小悠：“哦。”
抬手壓了壓帽子。
去乘坐了另一架電梯。
電梯門關閉，緩緩上升。
森隱可以清晰的聞到女孩彌漫在空氣裡，那種誘人甜膩的香氣。
本來話不多的他，必須借助說話才能轉移注意力。
“你一天沒吃東西，不餓嗎？”他問。
小悠搖了搖頭。
剛剛森隱有說要帶她去吃飯，被她拒絕了。
心情很悶，實在是沒有胃口。
到了男裝部，小悠隨意在一款款剪裁時尚，做工精細的衣服裡，挑了兩件。
正打算拿去試，她的視線落在吊牌上，一連串看得人驚心動魄的零上麵。
小悠：“……”
抬頭問森隱：“這裡的衣服都很貴嗎？”
森隱：“都是高檔品牌，應該不便宜。”
小悠把衣服放了回去。
森隱看著她：“你是在替裘伊省錢嗎？”
小悠搖搖頭：“省錢算不上，隻是覺得沒必要，而且裘伊的錢，是他用命賺來的，不是嗎？”
她抬起頭，看向森隱。
男人麵無表情：“錯，是彆人的命。”
小悠：“……”
半響，她歎了口氣：“那我就更不能亂花了……”
森隱看著她，正準備開口。
小悠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女孩有點詫異，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
“小悠小姐嗎？我是馬修！~~”從電話裡傳來一個歡快的聲音。
小悠鬱悶的心情也不由得跟著歡快了起來。
“馬修，有事嗎？”
“你現在在哪裡，我好無聊，去找你好不好？”他問。
“我在……”女孩抬眼，看向森隱，“這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