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市中心嬉鬨的人潮漸漸散去。
不知是誰的氣球飄到了空中，沒入在夜色裡,消失不見。
小悠拿著優菲的照片，逢人便問：“請問,你見過這個女孩嗎？”
每個人都先是打量小悠一眼，然後搖頭。
近乎絕望。
隻知道優菲和諾維約見麵的地方是市中心的地下商場,可諾維會把優菲帶到哪裡，她沒有一點頭緒。
裘伊給馬修打了個電話：“幫我追蹤一個號碼,010XXXXX。”
很快馬修就回複了過來：“普特區，103號巷，就在這附近,具體位置無法查出來。”
裘伊掛掉電話,對小悠道：“過來。”
女孩正向一個穿著華貴的中年魔族男人打聽優菲的消息：“請問，你見過這個女孩嗎？”
男人豆豆大的老鼠眼並沒有看她手中的照片，而是赤條條的盯著小悠。
已經心急如焚的女孩並沒有在意，而是一臉期望的看著他。
“這個女孩，我當然見過啊……”男人笑眯眯道。
小悠一喜：“在哪兒？”
“在……”
“小乖！”立刻被一個男聲打斷。
裘伊一把將小悠拉在懷中，“不是讓你過來了嗎？”
小悠指著對麵的中年男子道：“這位叔叔，他說他見過優菲！”
裘伊抬起眼簾，漠然的盯著他。
“是嗎？”唇角彎起一絲笑。
男子心臟瞬間停掉了半拍。
明顯氣勢上的差距，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忙點頭哈腰：“啊？不好意思，我看錯了！”接著一溜煙的跑了。
裘伊回過頭。
隔著數百米的距離，男子忽覺一道冰寒刺入他的身體。
瞬間撲倒在地。
掙紮了幾下，卻再也站不起來。
小悠，根本不知道後方發生了什麼情況。
她問裘伊：“馬修那裡有線索了嗎？”
裘伊點頭：“跟我來。”
小巷離市中心並不算太遠。
很快，裘伊就拉著小悠，沒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和繁華的市中心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裡瘡痍淒清，看不到一絲人影。
小悠緊握著裘伊的手，隨著男人的步伐踏在小巷冰冷的石板路上。
一旁昏黃的路燈起不到絲毫照明的作用。
反而一明一暗的閃爍，給小巷增添了幾分詭譎的氣息。
因為有裘伊在，小悠大膽了許多。
“優菲……真的在這裡嗎？”她問。
她會不會已經……
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優菲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
“手機訊號是從這裡傳來的。”裘伊說，“她是被綁架了嗎？”
小悠點點頭：“嗯。”
“你知道綁架她的人嗎？”裘伊問。
小悠，猶豫了一下：“……知道。”
“叫什麼名字？”
“諾維。”
裘伊忽然停住腳步。
小悠有點詫異，抬頭看著他。
“你怎麼會認識諾維？”裘伊微微皺眉。
小悠不得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裘伊也知道諾維嗎？”她驚訝的問。
裘伊沒有回答。
俊美的臉頰模糊在黑暗裡，看不出他的表情。
“你要找的那個女孩，已經死了。”
“為什麼？”小悠不願相信，“你怎麼那麼肯定？”
“因為他是諾維。”裘伊說，“卡布裡的義子，布裡黨新晉的殺人機器。”
小悠，睜大了眼睛：“你說……他是卡布裡的義子……”
“連我都奈何不了他。”裘伊道，“卡布裡在利用他壓製我。”
小悠，下意識的握緊裘伊的手：“我第一次聽你跟我說這些……”
“我隻是想讓你明白。”裘伊低下頭，雙手捧起她的臉，“他現在盯上你了，你很危險。”
小悠，點頭：“我知道。”
“從明天起你不能再去學校了。”裘伊說。
小悠一怔：“不行！”
“他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去上學就是自投羅網。”
“那我要一直躲著嗎？”小悠搖頭，“我不怕他！相反，我想問問他，優菲那麼喜歡他，他怎麼能下得了手？！”
“沒有必要。”裘伊聲音冰冷，“機器是沒有感情的。”
“那裘伊呢？”小悠望著他的臉，“裘伊在比賽的時候，也跟機器一樣，可你是有感情的，不是嗎？”
“除了你。”裘伊說，“其他人對我而言，都隻是會行走的物體而已。”
“裘伊！”
“我非常了解諾維。”裘伊認真的看著她，“他能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我很清楚，所以，彆讓我再擔心你了，好嗎？”
小悠，吸了吸鼻子。
“……我想趕快找到優菲。”她低下頭。
“好。”裘伊說，一手，拉住了她的右手。
寬大的手掌輕易的就將她的手包裹。
小悠感覺到他指尖溫暖的熱度，透過掌心的紋路，蔓延在她心裡。
她有點想哭……
已經知道優菲肯定凶多吉少，可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希望她還活著……希望會出現奇跡……
直到裘伊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裘伊？”她略略迷茫。
但是很快，她就聞到了空氣中，濃鬱的血腥氣。
夾雜著一抹人工合成的香，發酵在漆黑的夜色裡。
慢慢的，猙獰的，向小悠撲來。
“不……”淚水從她的眼眶流下，“不會的……”
“她死了。”裘伊平靜道，“我們走吧。”
“不！——”小悠想要掙脫開裘伊的手，但男人死死的抱著她。
“彆看……不要看……”他將她裹在懷裡，手指柔柔的摩挲著她的頭發。
小悠嗚嗚的哭著。
看不到眼前究竟是何種慘狀，但是她可以想象。
這裡……一定是人間地獄！
“裘伊……我恨他……”小悠渾身顫抖。
“我知道。”男人聲音低沉。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付出代價？”內心狠毒的因子在蔓延，滋長。
糾纏了她的心臟，快要碎裂般的痛。
“他是卡布裡的義子，我暫時還不能動他。”裘伊說。
“可是他殺人了！”小悠語氣激動，“他殺了一個無辜的女孩，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嗎？”
“在荒島，法律隻是寫給普通人看的。”
“沒有彆的辦法了嗎？”拽著裘伊衣服的手指不自覺的握緊，“我恨他……我這輩子，第一次那麼恨一個人……”
“有。”裘伊說，手指滑下，落在她的臉上。
“彆哭了……”邊說，邊擦去她眼角的淚痕。
“是……什麼？”小悠問。
“政治上的事，你還是不要懂太多比較好。”裘伊笑了笑，“但是，你要相信我。”
小悠吸了吸鼻子，點頭。
“我相信你……”
這個世界，唯一能夠依賴相信的人，隻有裘伊。
連警察都靠不住。
他們直屬於卡布裡政府，就像強盜一樣，肆無忌憚的在荒島上橫行。
他們不是想著如何為民除害，而是一門心思的盤剝著受害人家屬的錢袋。
小悠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灰暗。
就連身處杜拉斯賽場的時候，她都沒有這般絕望過。
優菲就這樣死了。
無聲無息，仿佛天空隕落了一顆星辰，水中沉眠了一顆沙粒。
沒有人會注意到，甚至她的家人，都沒有絲毫反應。
每天死去的人太多了。
因爭鬥，歧視，貧困……
一個不起眼的多迦族小女孩，沒有人會在乎，連新聞都不會上。
所有人都在忙著吹捧新政權，忙著鼓舞民眾。
宣揚戰爭主義的廣告每隔一小時就會滾動播出，卡布裡那張極具領袖蠱惑力的臉不時出現在各大節目裡。
小悠現在看見他，就覺得惡心。
立刻換台，轉到音樂頻道。
電視上正在放送著一首歌。
動聽舒緩的旋律，輕柔曼妙的韻樂……
小悠想起來了，這是優菲最喜歡的一首歌。
因為沒有人願意跟她交朋友，所以，她把自己當成了精神寄托。
每天，她都會告訴她，她看過的電視，聽過的歌曲，喜歡的顏色，崇拜的人物……
她向她彙報自己的戀情，一提起那個男孩，她的臉上就充滿了幸福的憧憬……
鼻子一酸，小悠又有點想哭了。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優菲死去的模樣。
但是她知道，她再也見不到她了……
機器人清掃器在小悠腳邊轉來轉去，不時發出“滴滴”的聲響。
小悠拿起遙控，把清掃器趕到了樓上。
廚房裡，刷碗機還是“嘩啦啦”的作業著。
小悠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
好像被抽空了力氣，她連小指都懶得動一下。
距離優菲的死，已經第三天了。
她在家呆了三天，哪裡都沒有去。
剛開始，裘伊還能抽出時間陪她，但是這兩天，據說有外國的使者要來和卡布裡簽訂建交協議，裘伊作為近衛軍最高指揮官，必須出席。
小悠對裘伊的工作並不了解，他也不會主動告訴自己。
不過如果她詢問的話，他還是會很耐心的向她解釋。
作為近衛軍的最高指揮，他主要負責保護卡布裡的安全，和各個地方軍保持聯係，經常陪同卡布裡到地方參觀軍事演習，虛擬戰場。
他手上掌握著大量的軍權，把控了各大通道，港口的運輸權力。
整個布裡黨中，他現在的低位僅在卡布裡之下。
和他平級的，還有一個叫耶利亞的人。
也就是耶索的父親，上屆的杜拉斯之王。
卡布裡利用他們兩人互相牽製，但生性多疑的他，並沒有因此放下心。
於是，他收養了諾維。
表麵上，諾維隻是他的義子，不參與政治。
暗地裡，他抽空了裘伊的一部分兵權和耶利亞管控的石油海鹽產出權，以分擔他們的工作量為由，交給了諾維。
這個還未成年，外表瘦弱的男孩，出乎意料的聰明。
他輕易的就取得了卡布裡的信任，對待裘伊和耶利亞，也像對待上級那般恭敬謙從。
但是裘伊知道，他並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那般乾淨單純。
在諾維身上，他找到了自己少年時的影子。
隻不過跟那時的自己比起來，諾維實在是太可愛了。
除非是腦袋壞掉了他才會告訴小悠自己小時候都乾過什麼壞事。
他隻會輕描淡寫的對她說，他從小就受到了嚴苛的訓練，母親對他管教很嚴之類的。
如果小悠問起他的家庭，他就會開始扯開話題。
並不想刻意瞞她，隻是他不願意談起。
小悠很懂事，她從不會問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
有時候安靜的像隻貓，有時候又鬨騰得讓他隻想把她按在床上。
對未知的事情充滿了好奇，小小的身體裡似乎有無窮的能量，可以把任何乏味的色調，變得五彩繽紛令人神往。
和她在一起，他永遠不會無聊。
隻是想著欺負她，看她臉上各種變化莫測絕不重樣的表情，或者探索她的身體，在她身上調教出專屬於自己的印記，他就能樂不思蜀玩上一整天。
他灰白的生活，就是因為她的出現才開始有了色彩。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
小悠聽到門外傳來汽車的引擎轟鳴聲。
她知道是裘伊回來了。
如果是以前，她會很開心的跑去開門，可是現在，她沒有力氣。
懶懶的坐在地上，額頭頂在膝蓋，木然的注視著地毯上簡潔的黑白紋路。
她聽到裘伊推開房門。
餘光看到光滑的地板上，倒映出的男人修長的身影。
他手中，似乎抱著什麼東西。
小悠抬起頭，正對上他勾勒在夕陽中，精致的臉。
長睫毛向上掀起，豔麗的紅眸中露出一絲邪氣。
“寶貝，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小悠的視線，落在他懷中一個毛茸茸的物體上。
立刻瞪大眼睛。
一顆金色的小腦袋從裘伊臂彎中探了出來，土灰色的眼睛，帶著一點點無辜和好奇，眨巴眨巴的打量著小悠。
“狗！”小悠激動了。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三兩步跑到裘伊麵前。
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小狗很快又縮在了裘伊的臂彎裡。
小悠，楚楚可愛的看著裘伊：“我可以抱抱它嗎？”
“當然。”男人微笑，將小狗遞到小悠手上。
小狗隨即不安的掙紮了起來，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在向裘伊求救一樣。
“放心放心……”小悠摸著它的腦袋，“我不會傷害你的……”
裘伊笑笑，進屋脫下外套。
“喜歡嗎？”他問。
“嗯。”小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