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戴綺思猶豫不決地看著老揣,看他的模樣似乎認定了我們手裡有破解詛咒的方式,將家視為最後的救命稻草。
“對不起,這件事我們幫不上忙。”我搶在戴綺思前麵開口,將話頭一口堵死了。老揣眼中折射出一股近似瘋魔的目光:“不,不,你們不懂。有辦法,你們一定有辦法。我的爺爺已經找了破解的方法,他說東西就寄存在鷓鴣哨手裡。”
我心說你爹坑你呢,要真有這東西,家上下早就擺脫病痛翻身做主人了,哪兒還輪得到你來找。戴綺思耐心地安撫老揣:“那你能不能說得再具體一點,也方便我們去找。”
他搖頭,為難道:“信裡沒寫,要不然我哪兒會找那麼久。”
麵對一問三不知的老揣,我和戴綺思也犯起了難。戴綺思回憶說,按照鷓鴣哨的遺囑,家中大部分藏品都被送回國內,捐贈給了博物館。我們
在家看到的書籍和藏物不過是冰山一角。想從這些東西裡找出一件既不知道名字又不知道模樣的古物,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說:“你彆想太多,事情還沒被證實,何況他冤屈再大也不該掘墓盜屍。”說到這兒,我們又問起老揣:找遺物就算了,偷屍體乾嗎?
他麵帶愧色:“當時我急瘋了,又怕你們不認賬,索性把屍體藏起來了。家再不講理,祖宗的骨頭不能不要吧?”
“那現在呢?”
“哦,你們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教堂裡了。他們有一個臨時的停屍間。我帶著屍體又跑不遠,索性藏在了眼皮底下。現在咱們不是沒誤會了嗎,我這就給你們背回去。”
我鬆了一口氣,屍體藏在教堂要比留在外麵安全許多。老揣的問題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所以我就計劃著先帶他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去之後再商量對策。
戴綺思同意了我的提議。接著,我們隨老揣一同去冰窖檢查屍體。鷓鴣哨的屍體被封存在陳屍架的最底層。老揣勸我彆看。我沒理他,依舊擰開了箱門上的把手。雖然做了心理準備,但初見屍身保存得如此完好時,我還是十分吃驚。他渾身呈現出蠟黃的色澤,仿佛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像,隨時都會站起來跟我們打招呼。我想起鷓鴣哨的死因,默默地接受了眼前的景象。戴綺思給神父留了一封短書。
老揣起初不願意就此離開。我隻好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如果遺書內容屬實,那鷓鴣哨這邊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現在他的手記還沒有破解完全,這是你目前唯一的希望。”老揣猶豫了一陣兒,最後選擇妥協,跟著我們兩人連夜離開了鎮子。
一路顛簸,我們總算安全地回到大學生環保杯。來不及休息,我把店裡的老少爺們兒湊進屋裡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虞子期聽完尤塔鎮之行的見聞後,直呼憋屈。
“老餘你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就衝他們那缺德的操行,怎麼著也該大
乾一場,叫那群癟孫好好見識見識鐮刀和大錘的力量。”
“行了吧,還好你小子沒去,淨添亂。”
“我說的是實話,不愛聽拉倒。”虞子期又問,“那這位老大哥怎麼辦?咱總不能把他一人撂這兒等死吧?”
這個問題使眾人陷入沉默。薛楊老師最先打破了沉默:“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依我看,先從先生留下的文書開始調查比較實際。你們帶回來的手寫書裡很可能藏有相關線索。聽說其中有一本無字天書?”
“對,”我回憶說,“薄皮書裡一個字都沒有,另外一本戴綺思已經著手翻譯了。”
薛楊老師沉吟道:“既然是套書,那必然有聯係。我有幾位朋友,專攻文字加密。薄皮書的事可以托他們把關,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隻是不知道小學妹那邊方不方便。”
戴綺思豁然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回頭我親自把書送過去。”
短會過後,我們有了明確的目標,各自忙活起來。
三天後的一個晌午,薛楊老師笑盈盈地通知我們,無字書的破解有了巨大突破。那是一本經過特殊處理的加密日記。其中大部分篇幅都是用格拉瑪文撰寫的。轉錄工作已經進行完畢,下麵就等戴綺思接手翻譯。我們幾個對格拉瑪文一竅不通,隻能靠戴綺思一個人通宵達旦地趕工。我對此十分內疚,就主動請纓給綺思學妹長站崗、放哨、打下手。煩瑣的文書翻譯工作曆時數周總算初見成效。四眼替我們做了後期篩查工作,最後整合出一份簡短精準的文獻報告。揣祖山的故事被證實是真實存在的。在鷓鴣哨的描述中,兩人曾經為了尋找血液病的源頭,通力合作盜過不少墓。後來揣祖山忽然失蹤,再次出現時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並留有一隻包裹整齊的錦盒,聲稱自己大限將至,希望寄存此物以待揣家後人來取。鷓鴣哨不作他想,當場接受了老友的委托。叫人納悶兒的是,從那之後揣祖山便人間蒸發,再也沒有消息。
時光流逝,鷓鴣哨信守承諾,一等就是二十年。但揣祖山杳無音訊,更彆提什麼後來。不久之後,鷓鴣哨迫於無奈移居美國,他曾猶豫要不要打開錦盒一探究竟,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還是恪守約定,打消了拆封的念頭。為了避免自己做出有違道義的舉動便將錦盒束之高閣。從鷓鴣哨的記錄中,我們並未找到更多關於揣祖山的描述,而關於錦盒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老揣滿心歡喜地握起我的手,眼中含著激動的淚水:“總算有希望了。我就知道還有希望。”
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搜尋工作變得相對輕鬆了許多。戴綺思找來了捐贈清單,接著又去了教授以前的實驗室。最後終於確定了錦盒的下落:威廉博物館。
這是一家私人性質的博物館,館藏豐富,最近幾年剛剛落成。我們聯係了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對方十分客氣,表示願意送還錦盒,但是雙方必須當麵簽署相關文件。四眼擬定了一份合同,兩邊約好了日子,定在大學生環保杯舉行交接儀式。
交接當日,兩排閃亮鋥黑的小轎車齊刷刷地停在了大學生環保杯門外的小廣場上。
“喲,怪氣派的啊!送個盒子搞這麼大排場。”虞子期拍著我的肩膀問,“演講稿你背熟了嗎?一會兒可彆跟老外麵前跌份兒。”
“笑話,不就簽個收據嗎?跟批發白菜一個道理。老子什麼世麵沒見過,還怕幾個洋鬼子?哎,四眼,我一會兒說中文啊!你隨便翻譯一下,意思對了就行。”
秦四眼替我整了一下領帶,笑道:“還成,人模狗樣,挺像那麼回事。”
戴綺思捂著嘴偷笑。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大搖大擺地從黑色的轎車裡走了出來。
四眼的臉一下就綠了,瞪著眼睛問我:“哪兒來的?他怎麼來了!”
“操!邪門了。”虞子期指著對麵的人喊道,“你小子瞎湊什麼熱鬨,哪兒來的哪兒滾,這裡不歡迎你。”
“嗬嗬,電話裡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們哪位約了本少爺,錦盒不要了?”王大少摘下墨鏡,慢悠悠地走到我們麵前,“哥兒幾個好久不見,彆來無恙。”
“和我通電話的人是你?”四眼沉著臉迎了上去,用身體將他擋在門外。
小王八比四眼矮了半頭,他側著頭,挑著眼角說道:“我也納悶兒啊,秦大律師什麼時候會說人話了。”
“威廉博物館和你什麼關係?”
“笑話,小爺英文名叫威廉,你覺得什麼關係啊!”
我心說這下麻煩了,遇到誰不好,非攤上這麼個棘手貨。王家跟我們不對盤,整個唐人街都知道。現在軟肋落在人家手裡,恐怕又要節外生枝。
“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小王八笑得比七月裡的太陽還晃眼,“那我可回去了,後會有期。”
戴綺思推了我一把,我隻好硬著頭皮道:“過門是客,王少既然來了,那就裡邊請吧。”
“對嘛,還是餘爺懂規矩。”小王八招了招手,兩個貼身保鏢拎著手提箱一前一後跟了上來。
虞子期瞄了一眼,悄聲問我:“不對勁啊,怎麼到哪兒都能碰上姓王的孫子。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安排好的?”
老實說,我心裡其實沒底。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如果這次又是王家暗中布局,那美國真心沒法再待下去了。誰受得了三天兩頭被同一撥人算計
啊?我扭頭問戴綺思意見,她爽快道:“咱們找的是錦盒,先拿到手再說。”
進了花廳,王清正一改油嘴滑舌的嘴臉,頗為嚴肅地坐了下來。他身邊的保鏢將手提箱擱在桌上,然後默默地退到了門外。
大門一關,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我給他上了一杯茶,然後直接攤牌道:“東西我們要定了,條件你開。”
王清正打開手提箱,取出一份文書:“電話裡已經談得夠清楚了。既然是老先生的遺物,我們博物館願意無償歸還,相關文件都在這裡,誰簽字?”
我拿起文件夾,交給四眼檢查。他皺著眉頭前後翻了好幾遍,然後又送回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