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正打開另外一個手提箱,推到我麵前:“編號527,學名:鎮庫黑陶紋蛟瓶。半年前並購斯裡洛瓦博物館時所得。我的研究員已經做過
相關調查,錦盒裡裝的是一個有兩千年曆史的黑陶瓶,不過它的具體功用還未查明。研究報告就附在文件後邊,你們誰來驗收?”
戴綺思戴上手套,熟練地打開了錦盒。通體烏黑的小陶瓶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我注意到瓶底刻有一幅十分眼熟的圖樣,與老揣隨身攜帶的古幣上的花紋幾乎一模一樣。可以肯定這件東西就是我們要找的遺物無疑。
簽過字蓋完章,小王八慢悠悠地站起身,帶著手底下那群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大學生環保杯。
虞子期摸著腦袋納悶兒道:“這事忒邪乎啊!老王家的人什麼時候開始長出良心了。你說陶瓶會不會有貓膩?”
我心裡其實也沒底,不過東西已經到手,就算他翻臉,咱們也不怵。戴綺思抽出附頁中的考古明細開始翻看。我對傳說中的鎮庫陶瓶十分好奇,瓶子通體黑亮,左右有兩隻蛇蟒瓶耳,封口處上寬下窄,瓶身整體呈橢圓狀,高約一尺三寸。我拿起陶瓶隔空晃了晃,裡麵沒有任何聲音,
似乎是空的。
揣祖山在信中再三言明,他在鎮庫古城中找到了能夠治愈鬼眼詛咒的東西。可眼前的小瓶子橫看豎看不像有什麼特彆之處。如果不是瓶裡裝有靈丹妙藥,難道還能藏著其他秘密?
我試著打開瓶口上的封泥,沒想到那鬼東西粘得賊緊,摳了半天,連屁大的縫隙都沒找到。
虞子期也湊上來研究,他指著瓶底問:“哎,我見過啊這圖樣。就,就那個!”他激動地拍著大腿,“叫什麼來著,舒師傅家那座山裡,你們還記得嗎?”
“舒師傅?我怎麼記得是老揣帶來的那枚古幣。”被他這麼一說,我忽然回憶起在穿山甲洞裡找到的屍體,背包裡似乎確實出現過相同的異文圖樣。
不會這麼巧吧?原本天南海北毫不搭噶的兩件事,現在看來居然有著千
絲萬縷的聯係。
“你們有誰聽說過鎮庫這個地方?”戴綺思的提問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和虞子期麵麵相覷,壓根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戴綺思提筆圈了幾段文字:“陶瓶的來曆果然和鬼洞有關,你看看這裡的坐標和環境描寫,是不是很眼熟?”
她在紙上做了簡單的中文標注,我一眼就認出了那片地形。“這片古城的位置與龜茲國相仿,離鬼洞十分近。怎麼,這隻黑耳雙蛟瓶是在那裡出土的?”
“上麵提到一處叫作鎮庫的沙漠綠洲,我對當地的曆史地理不了解,不過如果這份資料屬實,外公的套書裡應該有相關記載。咱們去找薛楊老師,他在古玩界縱橫多年,說不定曾經見過相似的物件。”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先通知老揣要緊,估計他都快急瘋了。”
聽說順利找回了爺爺的遺物,老揣樂得眉開眼笑,捧著黑陶瓶死活不願
意撒手。我懶得管他,倒是對附錄中提到的沙漠古城鎮庫十分好奇。薛楊老師最近一直在幫我們翻錄鷓鴣哨的薄皮套書,我們找到他的時候,老人家正戴著老花鏡,手裡握著毛筆。我見滿桌的小楷,就問他寫了些什麼。他笑道:“閒著也是閒著,紅皮書的內容已經抄得差不多了。有幾段特彆有意思,待會兒咱們聊聊。我聽花廳那邊動靜不小,錦盒找回來了?”
我把小王八送錦盒的事給薛楊老師這麼一說,他也嘖嘖稱奇:“我和王浦元打了半輩子交道,這絕不是王家的作風。也罷,既然錦盒已經拿回來了,還怕他再耍花招?”
老揣懷抱陶瓶鑽進了書房,見我們都在這裡,興奮道:“多虧了各位活雷鋒,我們揣家有救了。”
“你先彆急著道謝。咱們還沒搞清楚瓶子裡裝的是什麼。”
“不急不急,我回去再看也行。在你們這裡白吃白喝待了這麼久,家裡老婆孩子也該惦記了。我打算收拾一下,現在就走。”
“你做人不地道啊,老揣!”虞子期吆喝道,“來的時候死皮賴臉求著我們幫你找錦盒,現在東西到手,拍拍屁股就準備走人。你胖爺爺批準了嗎?再說了,幾千年前的東西,你知道它過期了沒有?”
老揣半信半疑地晃了晃陶瓶:“怎麼好像是空的?聽不見響啊!
“我早試過了,裡麵好像真沒裝什麼東西。就是個空瓶。”
“空瓶?”老揣瞪大了眼睛,“那,那一個空瓶子要怎麼治病?”
我對他解釋說,黑耳瓶剛到手,附錄裡邊儘是些洋文,咱們正在研究,暫時還沒看出端倪。如果真想知道瓶子裡的裝了些什麼,不如現場打開。
“那,那怎麼行!”他護在黑耳瓶麵前,“萬一寶貝飛了怎麼辦!你說開就開?我不同意。”
“哎呀,你不要這麼古板,打開看看又不會少塊肉。你爹的遺書裡也沒提陶瓶的事,說不定它就是個普通的古物。”我說著伸手去取黑耳瓶。老揣當場跳了起來,大手一揮死死地護住了黑陶瓶的底座。我一手揪著瓶耳,一手扣住瓶口:“彆搶彆搶,這玩意兒我拿了也不能當飯吃。不就看看嘛,你至於這麼大動靜嗎!”
“你先放手!”老揣仰著脖子,“這是我們揣家的東西!我下半輩子就指望它了!快放手!我要翻臉了!”
我見他急得臉都紅了,隻好就此作罷。不想剛一鬆手,老揣那頭就“砰”的一聲摔了個大跟頭。
“鬆手不早說!”他摸著屁股爬起身,話才說一半,臉色陡然變得猙獰起來。
眼尖的戴綺思驚叫起來:“陶瓶碎了。”
巴掌大的黑陶瓶碎得四分五裂,一時間滿屋子的人都傻了眼。不知從何
刮來一陣大風,屋子裡霎時間卷起了撲頭蓋臉的沙子。我眯了眼,揮手直喊關窗,其他人反應不及,紛紛捂住了眼鼻。眨眼的工夫,沙塵散去。薛楊老師咳嗽了半天,戴綺思忙上前給他扶背順氣。虞子期吐了好幾口唾沫:“啥玩意兒,呸!呸!吞了一嘴沙,呸!呸!”老揣愣在原地,望著滿地的碎片發呆。我眼睛都揉紅了,撿起碎片稱奇:“怪了,難道瓶子裡裝的是黃沙?”
老揣抖了寒戰,揪著我大喊道:“餘八一你這個渾蛋。你,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我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冷靜,冷靜!”我鉗住了老揣的手,努力說服他,“一罐沙子有什麼好稀奇的,它肯定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你放屁!我親爹還能坑我?老子告訴你這事沒完,我,我,我…”他喊著喊著,忽然衝出屋子,不知道要去乾嗎。
戴綺思板起臉死死地瞪著我。我說:“冤枉啊,老揣他自己沒端穩,沒想到那玩意兒這麼不禁摔。”
“你快氣死我了。”她白了我一眼,然後蹲下身收拾殘片。虞子期不以為然:“碎都碎了,大不了賠他一個差不多的唄。實在不行,咱給他用糨糊粘回去。不瞞你說,我小時候手工活兒可細致了,勞作課經常拿小紅花。”
薛楊老師喃喃道:“為什麼是黃沙呢,瓶子裡裝的為什麼會是黃沙…”
我見他神色不對,似乎另有隱情,急忙上前詢問。他抽出最近抄錄的套書,指著其中一頁宣紙說:“都過來看看,這枚錢幣的圖樣,咱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那是一張拓印的石墨圖,圖中央印有一枚拳頭大小的古幣,外方內圓,整體呈菱形。古幣正麵刻有異文,背麵則嵌著雙蛇盤頂紋,與我們在穿山甲洞中找到的標記不謀而合。
“這是揣先生帶來的古幣,我整理資料的時候順便帶了一份。如果我猜得沒錯,它應該是一枚鎮庫錢。”
鎮庫錢我們都知道,通常的官爐錢場在開模鑄幣之前,會優先鑄造一批大型超重的錢幣用以辟邪,也就是俗稱的壓厭,屬於錢庫專用的押勝品。
“那這枚鎮庫錢,和我們要查的鎮庫古城是不是有什麼聯係?”
“這枚鎮庫錢應該是從當地出產。我稍微做了點調查,在塔克拉瑪乾深處確實有過一座綠洲,名為鎮庫。但史料記載並不全麵,並沒有找到太多關於它的描述。你們上次在穿山甲洞裡找到的資料與之牽連頗廣,如果能把那本文獻研究透徹,對鎮庫幣的調查可能會有幫助。”
聽聞龜茲附近有一處古城被起名叫作“鎮庫”,我們都很好奇。虞子期首當其衝地問:“那這地方是不是盛產錢幣,相當於古國的造幣廠?”
薛楊老師點頭稱讚:“不錯,史料記載中鎮庫確實隸屬於龜茲,當地礦產資源豐富,又靠近綠洲。‘鎮庫’一詞的由來可能與之有著密切的聯係。”
“那可就怪了。揣老先生冒著生命危險潛入鎮庫,最後就偷出來一罐子黃沙?”我掂量著手裡的碎瓷片,想從薛楊老師那裡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