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魏東義時, 霍清之很平靜。
麵對這個曾經將她一手發掘, 為她打造了一個幻夢, 又親手將夢打碎的人, 她的心中竟隻剩下平靜。
魏東義坐在辦公室裡,手裡緊緊撰著幾張紙, 雙目赤紅,眉頭緊皺。
周佩透過玻璃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問身邊的霍清之:“要我陪你進去嗎?”
霍清之輕聲說:“不用, 我自己的事,等會交接完了,你過來跟新經紀人認識下, 以後就一起工作了。”
周佩點點頭,還是有點擔心:“他看起來,像是會打人。”
霍清之無聲的笑笑, 周佩的擔心不無道理,魏東義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冷靜,是個很容易被情緒控製的人。
同樣, 他也很擅長控製彆人的情緒。
霍清之剛一進門,他便抬起頭, 儘力壓抑自己的怒氣,道:“清之, 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他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有一絲抱歉, 似乎暗中操作角色, 讓霍清之給彆人做墊腳石,一次又一次誘導她的情緒,這些事都是他的無心之過一般。
霍清之麵容寧靜,笑道:“沒有,隻是覺得我們不太合適,換個搭檔會比較好。”
魏東義悚然一驚,他不怕霍清之的質問,不怕霍清之的怒火,但她這樣平靜的態度,反倒令他心驚。
他自問很了解霍清之。
他是操控情緒的高手,而對於霍清之,他向來是小心試探,一進一退,儘力不讓她察覺到自己的行為。
霍清之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隻是看著辦公桌。
她說:“多說無益,調職通知已經出了吧。”
魏東義勉強笑了笑:“清之,你連個解釋都不給我,未免有點無情吧。”
他打出感情牌,指望霍清之會有所反應。
魏東義很清楚,霍清之無欲無求,對感情既畏懼又渴望,隻要給她溫暖,她一定會飛蛾撲火,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了自己的心。
可惜,這次霍清之隻是冷淡的笑笑,說:“調職郵件裡都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計較太多。”
魏東義的眼皮跳動了一下,她知道了?
利用霍清之的口碑和人氣,撥拉一把自己的侄女,莫非霍清之的眼睛裡,這麼容不下沙子?
他不知道的是,霍清之現在是新仇舊恨一起算。
瞞著她撥拉新人隻是一根刺,關鍵是她知道魏東義的後續動作,一步一步立場越來越歪,最後將她推入了深淵。
魏東義挽留道:“如果你不願意,以後我隻帶你一個人都行。”
霍清之搖搖頭,說:“我不能在你手下工作了,對不起。”
她決絕的態度順利的激怒了魏東義,他一拍桌子,站起來,對霍清之怒目而視。
魏東義吼道:“霍清之!你不要太沒良心!”
他這番表現,反而讓霍清之更為冷靜。
如果說,他一直真心實意的挽留,霍清之或許會認為他們之間還有一絲真情,千裡馬易得而伯樂不常有,霍清之對魏東義也曾有過感激。
況且,她同樣在思考,前世她淪落至病逝於精神病院,其中責任,是魏東義占大部分,還是她脆弱的神經占大部分?
這問題一直得不到解答,或許假以時日,霍清之才會發現真相。
但此刻魏東義的表現,讓她放下了一顆心。
他惱羞成怒,將手中的文件劈頭蓋腦的砸向霍清之,吼道:“老子一手發掘你,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你看一輩子話劇,也摸不到娛樂圈的門檻!”
霍清之不躲不避,靜靜的站在那裡,承受了他的怒火。
魏東義還不儘興,繼續叫道:“你以為你是誰?!什麼背景顯赫,你看你家裡人管過你嗎?!給過你什麼助力嗎?!”
霍清之隻是靜靜的聽著,一語不發。
A4紙散落在她的腳下,上麵白紙黑字寫著調職通知,沾染了灰塵,又被捏得皺皺巴巴,看起來有些可憐。
魏東義站在霍清之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聲道:“你以為是誰給你舞台,讓你展露才華,獲得萬千寵愛?!”
霍清之不說話,他補上一句:“是我。”
魏東義拍拍自己的胸,俯視著霍清之:“是誰看著舞台,說想被人注視,想要溫暖和愛?”
他看著霍清之,在這個氣質清冷的女人身上,他總是能很輕易的獲得許多優越感。
魏東義指指她的心臟,道:“是你。”
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霍清之的時刻。
光芒四射的舞台下,她坐在第一排,全神貫注的盯著舞台。
那時候的霍清之,戴著黑框眼鏡,留著最簡單的長發,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莫近,但還是一下撞進了魏東義的眼睛裡。
魏東義話劇都沒有看完,隻顧著衝過去,遞給霍清之一張名片。
後來,他了解到霍清之家住止正街,衣食無憂,頗有地位。
再後來,霍清之出演電影,一時風頭無兩。
更後來,霍清之從未露麵的家人來到公司,冷冰冰的要求她離開,甚至在公司大打出手,劃傷了霍清之的臉,最後是魏東義勉強說服了他們。
從那之後,霍清之在他的眼裡,不僅隻是個有潛力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