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賈攸便早早地起了身,因為昨日休息的早,倒是極有精神,到院子中打了套拳,出了一身子的汗,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沐浴,又用了早膳,覺得自己精力充沛,待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方帶了兩個小廝出門拜訪主考先生去了。
因昨日早已來過,那文府的門子早已認得他,知他是今科的會元,又是榮國府的人,自家老爺對這賈少爺可謂是相當看重,當下迎了上去,殷勤得很,將賈攸迎進了文府。
這般用心,倒叫其他早已到了站在前院等候的幾位士子頗為眼熱,那門子待他們雖不算失禮,但一直板著張臉,最多隻能說是恭敬有餘,哪裡像是對待賈攸這般,笑容滿麵的。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見狀,旁邊一名士子未免有些憤憤不平,剛剛那門子可沒有對他這麼熱情。
這名士子倒是貧寒出身,姓袁名仁,因幼時在讀書上邊便展現出了天賦,倒叫家裡人下定了決心,全家省吃儉用地供他科舉,好在他的天賦也不算差,不過二十多歲就中了秀才,隻是這時家中已經無以為繼,無力供他再念下去了。但好在他生得模樣周正,平素裡也是一股斯斯文文的樣子,讓鎮子裡的一個商戶看中,許了女兒又陪送了大筆嫁妝,在妻子和嶽家的幫助下才繼續讀了下去,終於在三年前成功中舉,雖上一次會試不中,但是好在今科竟是掛著榜尾,倒也算是中了。他今年不過三十餘歲,相比較一些白發蒼蒼的老童生,勉強也可以算得上是有為了(實在打不出“年青”兩個字)。
尤其是當他三年前中了舉之後,周圍人的讚揚聲、吹捧聲真真叫他感到飄飄然。尤其是老丈人家的親戚,更是一改往日對自己的瞧不起,各個都來捧著自己,求著自己將土地靠掛在自己的名下以求避稅。一時間,自己也有些自命不凡起來,納了小妾,置了通房,家中的原配也不敢多話。加上今科又中了,難免有些膨脹起來,自以為自己將來必是個出閣入相的人物。
可偏偏今兒個在這文府門口,這門子不卑不亢的,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自己這個未來相爺,要是他對所有人都一個態度,自己倒也認了,可他偏偏還對這麼一個小子卑躬屈膝的,這不是瞧不上自個嗎?
再抬起頭來看看賈攸,真是年輕呐!心下也不以為然,從沒有想過這是和他同科的貢士,隻是以為不知道是哪家的子侄。可是見賈攸衣衫華貴,氣度不凡,料想必是富貴人家出身。
話語間難免漏出不滿了:“這門子真是狗眼看人低,不過見這個富家子弟便這般阿諛奉承,毫無風骨。”
圍在他身邊的自然都是和他境遇差不多的人,聞他之言自然紛紛附和,一時間倒叫他越發自以為自己有風骨,又譏了兩句,不外乎是“紈絝膏粱子弟”之類的評語。
好在他也知道這是在文府門口,不願大聲喧嘩引來座師的不滿,卻不妨旁邊有人聽聞了他的話語,眼露不屑,說道:“你可知那是誰家的人?”
袁仁聽他話的口氣,眼皮一跳,不會是文大人的子侄吧?但還是強自撐道:“不管是誰家子弟,難道我輩讀書人,連說話都不許了嗎?”
他這話一出,倒像是那人在強逼著他改口似的,倒是引來了身旁幾人的不滿:“沒錯,不過是個紈絝子弟和個看人低的門子罷了,還不許人說了?”
那人嘲笑道:“那可是今科會元,京中榮國公的嫡幼子,那門子不迎他難道要來迎你們?我說你們這幫人,不明真相倒也罷了,何必要跟著瞎猜瞎說呢?何苦得罪人呢?況若是今科會元都隻是個紈絝子弟了,那麼咱們又算得是什麼?”
聞言,這相聚的幾名士子不免臉色一變,有些驚疑不定。
這時又有一名錦衣男子上前來,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聽說,這榮國公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府中三爺,哼哼――”
聽到這話,這幾名士子訕笑兩下,不一會兒便散去不語了。那袁仁在聽到前麵那人的話時就心知不妙,又聽到那名錦衣男子的話,心中更是後悔不已。
他原本也聽說了今科會元是榮國府子弟,雖然心中對這些勳貴子弟出身的人多有不屑,也多嫉妒,但其實原來他還是在心裡麵暗喜的。畢竟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就可以算是賈攸的同年了,倒是若是能夠巴結上這賈少爺,讓榮國府稍微牽下線,自己準能夠撈個肥差,可現下,真是給毀了,誰能料到這位賈三爺是如此之年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