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賈母久經世故,聽到寶釵這話,也不由暗讚了句這姑娘處事圓滑。像她們家的幾個丫頭,行事絕不會如此周全。
但是,考慮到這薛姑娘家皇商出身,家中兄長不甚出息的狀況,賈母心中了然,難怪會養出這般性子。
到底隻是個親戚家的姑娘,賈母也未多加留意,隻是覺得小小年紀過於圓滑,反而失了少女天性。
互相寒暄著敘舊、認人,互贈表禮。
薛姨媽好奇道:“不知府上姑娘們正在何處?”
賈母方才有些歉意地說道:“我們府上幾個丫頭今日去上學去了,因那先生有些嚴苛,不好隨意曠課,今日怕是不得相見,好在左右姨太太日後都在,到時候相見也不晚。”
薛姨媽這才想起姐姐王氏所說,賈府專門為府裡的小姐們請了宮裡出來的嬤嬤們教導,每位姑娘身邊都跟了一位,賈家負責給這幾位嬤嬤養老送終,因此她們極為儘心。又專請了幾位老夫子在家教導,日日上學,五日一休。到底是公府人家,對女兒家的教養都是極嚴的。
儘管姐姐的信中似乎對此有些不屑,稱姑娘家家的賢良淑德為好,學什麼詩書琴棋,彆左了性子。
她自然不以為意,嫁到金陵之後她才深有體悟,那些金陵的小姐們,竟是個個都是琴棋書畫樣樣不落的。偏生她作為王家女兒,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不知道暗地裡被人嘲笑了幾回。
想到自己此番進京為女兒參選一事,到時候還少不得擺脫賈家為女兒請一個教養嬤嬤出來教規矩,她遂說道不妨事不妨事,左右來日方長。
不過說了幾句話,見賈母神情有些怏怏的,薛姨媽自然識趣地告退了。
賈母遂說道:“姨太太一路而來,必是舟車勞頓,好好下去歇息吧!我們府上的梨香院早已經備下,請姨太太不必見外!”
薛姨媽早有此意,又和姐姐早就商議好了此事,自然未有推脫。
隻是她又說道:“老太太盛情,我們晚輩本不該辭,隻是這一應否花銷日用,一概免卻,方才是處常之法。”賈母等人自然知道薛家豪富,不在意這一丁半點的。況薛家此舉也是為了不落閒人碎語,自是無有不應的。
自此,薛家人便在梨香院安置下來了。
話說當日薛家等人往梨香院安置了之後,早有備下的各色厚禮送到賈府各房主子手中,就連幾個姨娘都得了一份。
雖說賈家一眾下人見識不淺,但是自從大太太管家之後,油水越發少了,平素裡隻靠著在主子麵前來往傳話或是服侍的幾個賞錢,日子自然比不得從前。
因此得了薛家的好處,他們自然交口稱讚起來,不愧為皇商薛家,有錢。倒是叫薛家人在府裡得了個大方寬厚的好名聲。
王氏雖然有些不豫薛家連自己房裡的幾個姨娘庶子都顧到的周全,但是也知道妹妹這是在為自己做臉。因而便是看著趙姨娘拿了緞子手舞足蹈、得意洋洋的表情也不言語。
那邊薛蟠去拜會了自己的姨夫賈政。
因為是妻子娘家後輩,賈政自然是要見一見的。隻是他見到薛蟠的第一眼便皺了皺眉頭。這番容色,一看就不是什麼上進的。便是他看不上眼的好色大哥,收拾起來也比一眼看上去就酒色過度的侄子賣相好了許多。
不成器!這麼一想,臉色自然就不好了。
薛蟠極少見到這樣的男性長輩。以往薛老爺還在的時候,便是對不爭氣的兒子再失望,也未曾用這般眼光看過他。至於其他人,多是吹著捧著他,指望從他手裡漏出點油水的。
哪裡見過賈政這般方正、嚴肅,見著自己便一副瞧不上眼的人。身子瑟縮了一下。
賈政見了,心中更是不耐煩,強忍著心中的不喜,考教了幾個問題,竟是半點不通,腹中沒有半點墨水。
賈政對他算是半分期望都無,想到母親將薛家人留了下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莫叫寶玉跟著他學壞了。
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吧!我叫人領你去梨香院。”
見賈政放自己走,薛蟠那是喜出望外,三步並作兩步地便出門去了。
回到梨香院,王氏早早就備下了,這幾日每日叫人過來打掃,通風透氣。薛家人來了之後,又將簇新的被褥送來。因此不過理了理幾件玩器出來擺上,便看著差不多了。
見薛蟠回來,薛姨媽忙拉著他的手和寶釵一起進了屋子說話,外邊隻留下一個叫做喚作鶯兒的寶釵身邊的丫頭守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