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方道:“哥哥忘記賈知府的話了,雖說他替你了結了這樁官司,但是卷宗上,你可是已經去了的人。他千叮嚀萬囑咐不就是叫你低調些,莫出風頭叫人發覺。咱們往京中來不也是因為京城認識的人少,又有幾門親戚庇護,可以避禍嗎?若是哥哥成日在外麵招搖,被人抓住了把柄又該如何是好?”
又對薛姨媽說:“媽,你也管管哥哥,我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不過是個小選審核,咱們又提前塞了錢的,按說走個過場便好了,怎麼又有人突然舊事重提,把哥哥的案子翻出來?若是真有人盯上咱們家了,哥哥也不要天天往外跑了,叫人發覺他這卷宗上已經‘死’了的人活過來,又是一場禍事!”
關係到薛蟠安危,薛姨媽十分警醒,說道:“蟠兒,你妹妹說的有道理,這頓時間啊,你就安分些,待風頭過去後在出去,媽也不管你。”
聽母親和妹妹說的有理,此番又是因為自己事情害的妹妹失了資格,薛蟠內心也有些愧疚,儘管不耐煩呆在院子裡不出門,薛蟠還是訥訥地應了。
見狀,薛姨媽並寶釵二人才算放下心來。
因為女兒被罷黜了資格,薛姨媽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便是姐姐王氏那裡也極少去了。況當日裡入京來已經言明是為了寶釵入宮待選,現在事情黃了,還是因為兒子不爭氣的事給黃了,薛姨媽自然有些沒臉。
賈家人倒是有些好奇,但是除了王氏外,倒還真的沒什麼人知道原因。
賈攸倒是知情,畢竟現在他也算是位高權重,有些事情,也不是他特意打聽的,彆人還會主動告訴自己,不過是想在他麵前露個臉罷了。
有幾個在刑部當差的同年知道他和賈雨村不和,曾經被這個人反咬一口,開玩笑似的和他說雨村判了件沒頭沒尾的案子,著實可笑,人證物證懼在,他不抓人罷了,愣是搞出一個乩仙批語出來,說是犯人被苦主追魂索命死了。
賈攸自然心領神會,不過賣他一個消息罷了。
後來薛家進京匆匆忙忙的,他原以為是為了托庇自家。可是後來薛家大小姐入宮名額銷了,原因一查,竟是因為哥哥曾經作奸犯科,打死人命,便知道當日雨村判的案子是誰的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大約是哪個看薛家不順眼,或是不想薛家出頭的人乾的,偷偷摸摸背後陰人,想來也不是什麼出息的。賈攸也不在意告密的人是誰了。
隻是可笑,卷宗上已經“死”了的薛蟠,竟然大搖大擺地在京中逍遙自在。
但是他也沒有說出來,到底是二哥家的親戚,隻作不知罷了,左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花來。
寶釵卻是寵辱不驚,每日裡照常和姐妹們一同上學,這份穩重,倒叫知情的賈母暗自咋舌。迎春並黛玉幾個身在閨閣,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女兒家的臉皮薄,自然不會多嘴。
一時間,倒是相安無事。
又一日,賈府門前來了一老一少,那老婆婆身著單衣,雖然衣服料子不好,款式也是極簡單的,但是好歹衣衫齊整,打理地乾乾淨淨的。
一路打聽過來,看到榮府門口的那兩座大石獅子,符合指路人的描述,兩人算是鬆了口氣。到了角門,幾個小廝守著門口,見一老一少神色拘束的樣子,遂知必是沒見過什麼世麵的,自覺高人一等,問道:“老人家,您知道這是什麼地嗎?”
那老人家說道:“這裡可是榮國府?我是來尋府上二太太的陪房周大爺的。煩勞通報一聲。”
那人聽了,想了想,說道:“是了,是周瑞吧?”
老人家點頭道:“就是他。”
那人說道:“他今兒個有差事出去了,你若是尋他,不妨到後街門去找,他娘子應該是在家。”
老人家聽了,千恩萬謝地走了,尋到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認了許久,方才認出,原來她在王家的時候,有個和王老爺連過宗的,隻是他家現在敗落了,隻有個孫子叫做狗兒的在。這老人家便是狗兒的丈母娘,人稱劉姥姥的,因隻有一個女兒又是個寡婦,遂跟著女兒女婿住了,當日裡兩人也是見過的。她身邊帶著的孩子喚作板兒的,卻是王狗兒的獨子。
見她從鄉下走到這裡,也是破費了一番氣力。且周瑞家的知道鄉下人家家計艱難些,對她此行的目的倒是有了幾分猜測。但是她卻也未拒絕,而是點頭應了。
一來自家先前承了王家狗兒幾分情,不好推卻了;二來卻是為了顯擺自己的能為。況對她來說,不過是傳個話的事,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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