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隆卡如果真的能成功統領南方魔族,或許對帕梅拉來說還是件好事。
“不愧是當了我五十年心腹的家夥。”
她的確不認為自己錯了。
低等魔族?那群實力低下的存在根本就不配跟她們高等魔族統稱為一族。
維格妮雅徹底冷靜下來,她凝視著維隆卡年輕的臉龐,似乎看見了昔日的自己。
同樣驕傲,同樣自信,也同樣為愛著迷。
不同的是維隆卡願意承認最後一點,並得到了回應,她自己卻沒有。
既然如此,就讓她親手殺死這個過去的、年輕的自己。
“就像你說的,按照魔族的傳統。”維格妮雅喃喃道,“我接受你這個挑戰,維隆卡。”
既然要正式戰鬥,那自然不能在房間或城堡走廊裡。
原本寂靜的魔王城陡然喧鬨起來,魔族們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
當他們聽說南方魔族的維隆卡要向南方首領發起挑戰時,睡意全消!
挑戰!
首領之位的挑戰!
還是那群假裝文雅的南方狗!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他們還在做夢嗎?!
原本隸屬於北方魔族的魔王城居民們興奮又不敢置信,直到跟著其他人走的他們真的在一片空地上看見了魔王,魔王副官和兩個神秘出現的南方魔族時才敢確信——
這、是、真、的!
真的是魔王大人給他們特彆準備的晚間助興項目!
魔王大人真是太棒了!
熱愛戰鬥、鮮血和傷口的魔族們狂叫起來,個彆太激動的直接嗷嗷叫著想自己上,還好被旁邊的魔族及時攔住,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觀眾身份。
西蒙回頭,警告性地掃了一眼這群激動過頭的家夥們,又扭頭低聲對帕梅拉道:“維隆卡不一定是維格妮雅的對手。”
帕梅拉嗯了一聲:“我尊重她的選擇。”
朝前看去,隻見被魔族們圍出的圓形空地中間,維隆卡和維格妮雅遙遙相對。
法師打戰士。
就看距離能不能拉近了。
這一點常識就算是帕梅拉也知道。
而維格妮雅作為整個魔族唯一的魔法師,更是再明白不過。
這些年她很久沒有認真打過一場了,卻不妨礙她發揮出原本該有的水平。
淡淡的月光下,火光搖曳,熱浪一陣接一陣撲向四周的觀眾席,逼得習慣了黑暗界寒冷溫度的魔族們不得不一退再退。
維格妮雅是火係魔法師,對火焰的掌控精妙絕倫,從開打以來,她口中的念咒聲就沒聽過。
好幾次維隆卡試圖穿過火焰屏障衝到她身邊,都被維格妮雅及時避開,或是用一顆新的火球阻擋。
無法近身,維隆卡手中的刺劍就無法發揮威力。
但相對地,維格妮雅的火焰也無法擊中她靈活的身軀。
旁觀的魔族們已經自發地為維隆卡喝彩起來。
雖然兩個都是他們討厭的南方魔族,可維隆卡上次來魔王城時還跟在場不少人打過架呢。
不打不相識,這些人對維隆卡感官不錯。
再看維格妮雅,南方魔族首領,就是她規定的南方魔族不能乾架,這一點已經足夠她被在場的魔族們集體拉黑。
可惜維格妮雅仇恨拉得再多,實力依然是實打實的。
帕梅拉看了一會兒,竟然越看越困?
場中正在進行生死決鬥,她這種反應是不是不太好?
帕梅拉用眼角餘光瞟了眼周圍,頓時心態又放平了——
她不是一個人!
好幾個魔族都在偷偷打嗬欠!
果然覺得無聊的不止她一個!
就跟籃球賽一樣,大家想看的是一場你追我趕,你來我往,跌宕起伏的賽事,而不是毫無波瀾的表演賽。
要不是雙方表情都很嚴肅,帕梅拉真要懷疑這對前主仆在演戲!
雙方都打不中對方還玩個毛啊!
帕梅拉暗自咂嘴,思考要不要回去睡一覺再來看結果。
她當然是開玩笑的。
手下在拚命,她這個老板去睡覺,說出去誰也不想在這麼個老板下乾活。
而且她作為魔王,偶像包袱也是很重的!
帕梅拉重新挺直腰杆,拿出上學時麵對高數教授的精神,瞪大眼睛,努力集中注意力——
然後,她依然逐漸走神。
直到被一聲爆炸聲拉回思緒。
一開始在滿場的火焰雨中,帕梅拉什麼也沒看見。
又過了幾秒,她才發現剛才是維隆卡故意撞上一顆火球,硬是頂著燒傷拉近了距離。
帕梅拉長舒一口氣。
總算快結束了。
再不結束,她都想號召旁邊的人圍毆了。
這一場決鬥開始得聲勢浩大,卻是在索然無味中結束。
當維格妮雅和維隆卡雙雙倒下時,帕梅拉甚至聽見有人嘀咕了一句“終於能睡覺了”。
雖然過程有些不儘如人意,但雙方的攻擊都是實打實的。
尤其是維格妮雅。
作為火係魔法師,她的攻擊範圍廣傷害值高,當戰鬥徹底結束,整個地麵儼然變成一片焦土。時不時還有一塊殘留著火星的凹洞。
繞開這些凹洞,帕梅拉來到同時倒下的兩位女性身旁。
隻見維格妮雅那根石頭法杖已經斷裂成兩截掉在一旁,頂端的紅色魔石已經失去了光澤和熱度,變得跟一塊普通的石頭沒什麼區彆。
跟石頭法杖上半截躺在一起的是維隆卡的刺劍。
這把劍刃極細的長劍整個劍身都扭曲了,變成了炙烤過頭的炭黑色,且呈波浪形,大概被稍微用力一捏就會斷裂。
維隆卡最後殺死維格妮雅的武器,是維格妮雅法杖的下半截,那根尖銳的石刺。
一位法師,被自己的法杖刺死,這真是相當諷刺的一件事。
至少維格妮雅臉上就殘留著不可置信的惱火。
而作為勝利的一方,維隆卡看上去比維格妮雅要慘得多。
她渾身上下多出燒傷,有的傷口還在冒著一縷焦煙,走近了就會聞到一股肉類烤糊掉的奇怪味道。
皮甲自然也被燒掉大半,原本一頭美麗的銀發已經全部不見,估計維隆卡日後隻能頂著一頭短寸頭了。
好在她的胸口還在上下起伏——她還活著。
帕梅拉原本伸出去的手在維隆卡上方懸停幾秒鐘,又重新收了回去。
西蒙一直盯著她,見狀不解:“您本來是想用您的幻術魔法嗎?”
八個月以前,帕梅拉曾用她的幻術魔法治好了一個低級魔族小孩的刀傷。
那堪稱奇妙的一幕,西蒙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沒錯 。”
“那為什麼又……”
帕梅拉用縮回來的手托著下巴,打量著陷入昏迷的維隆卡:“我決定等克拉倫斯搬過來再進行。”
西蒙恍然大悟:“陛下英明!”
帕梅拉:“……”
她本來還有一點點愧疚的,被西蒙這麼神來一筆,突然愧疚不起來了怎麼破?!
西蒙還在那繼續分析:“沒錯,雖然維隆卡醒來以後也會感激陛下對她的賞賜,但到底不如她愛人親眼所見再告訴她來的更加深刻。更何況如果隨隨便便就幫她治療好了重傷,那無形中也會降低陛下這種賞賜的價值。另一方麵,克拉倫斯目睹了您對他愛人的幫助,也會對陛下您更加忠心。在這麼短的時間中,就考慮到了這些,真不愧是帕梅拉大人!”
帕梅拉:“…………”
她一秒把手重新放到維隆卡上方,釋放了大治愈術。
黑紅的傷口在白光中飛速複原,維隆卡原本昏迷中也緊皺的眉頭重新舒展開,蒼白的臉色慢慢紅潤起來。
西蒙呆了一下,隨後眼中卻爆發出更加驚人的亮光:“陛下英明!”
帕梅拉現在真的好奇了,這種情況他還能怎麼解釋。
麵對帕梅拉側頭看來的視線,西蒙眨眨眼,帶著一絲靦腆,笑起來:“陛下英明。”
帕梅拉:“……”
***
待大治愈術結束,帕梅拉順便抬手擼了一把西蒙的腦袋,交代他:
“把維隆卡帶回城堡。對了,魔族一般是怎麼處理屍體的?”
西蒙扭頭喊住一個還沒來得及走遠的魔族,讓對方把維隆卡抗回城堡。
聽見帕梅拉的問題,剛剛跳躍著欣喜光澤的眼睛又沉澱下去,恢複了沉穩的姿態:“可以讓洞穴惡魔將其吃掉,魔族屍體能幫助他們提高實力。不過對於維格妮雅,我建議您留下她的頭顱,待維隆卡醒後交給她,懸掛於南方魔族的生活區內。”
帕梅拉瞅了他一眼:“……她是你母親吧,這樣做沒關係嗎。”
有點嚇人的西蒙副官再次微笑起來,黑色的眼睛深不見底:“可她竟敢來刺殺您,這是她本就該受到的懲罰。實際上,我認為這種處罰已經便宜她了。您知道一代魔王是怎麼處理曾經襲擊過她的魔族嗎?”
“她命人活剝下了那個魔族的皮,並製成了蠟燭。”
帕梅拉想象了一下熒光刺在維格妮雅頭顱裡發光的情景,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算了,就按照你說的辦好了。”
“如您所願。”西蒙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衝帕梅拉優雅地一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