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不小心打了個飽嗝。
旁邊的陸瑩“嗤”笑了一聲:“哦喲,仙女也會打嗝?”
季雙錦皺眉看她一眼,非常努力地憋了憋,也憋出一個微弱的嗝,於是她很嚴肅地說:“我也打嗝,不要諷刺乘月。”
陸瑩:“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才腦子有問題!”雲乘月瞪陸瑩,“人家雙錦比你可愛多了,彆欺負她。我打嗝怎麼了,我還會告狀呢!”
陸瑩狐疑:“告什麼狀?”
雲乘月衝她一笑,當機立斷舉起手,大聲說:“老師,陸瑩說她吃不下烤肉了!”
“――什麼,吃不下了?”
樂陶的聲音起先很遠,一句話之間,就變得很近。
陸瑩神情一慌:“我沒……!”
嬌小的身影像黑豹疾掠而來!
女將軍伸手一撈,就搶過了陸瑩手裡的烤肉,毫不嫌棄地啃了一大口。她很快樂地宣布:“很好,那就給我了!”
陸瑩快氣死了。她又不敢對樂陶說什麼,隻能咬牙切齒地瞪雲乘月,一瞬間仿佛想撲上來和她打一架。但她忍了忍,倏然站起身,往木屋的方向走去。
雲乘月擦擦手,覺得自己簡直威風凜凜。
旁邊的季雙錦看看她,再看看陸瑩的背影,露出猶豫之色。
“乘月,乘月。”
她往這邊挪了挪,跟雲乘月說悄悄話。
“我們會不會太過分了?我看陸瑩也沒吃多少。這裡訓練量很大,萬一她明天餓了,撐不住……”
“那就撐不住好了,正好被痛揍一頓、教做人。”雲乘月毫不遲疑,有點語重心長地對季雙錦說,“雙錦,你彆太老好人。陸瑩故意欺負你,你難道不記恨她?喏,樂熹的事,還有我們落水前的事,她還對你出言不遜,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季雙錦沉默片刻,微微歎口氣。
“要說沒感覺,也不可能。但我又覺得……根源還在樂熹身上。如果不是他天性多情,陸瑩也好,其他什麼女人也好,沒有人能讓他戀戀不舍。”
跳躍的火光映在她臉上,照出她眼裡凝住不動的感傷。
不過,她捧著葉子裹的烤肉,也沒耽誤吃,幾口就把烤肉吃完了,完了甚至舔舔唇上的油脂,還有點意猶未儘的模樣。
搞得雲乘月也不知道是該跟著歎氣好,還是更多關注一下烤肉更好。
季雙錦自己出神片刻,又噗嗤一笑。
她放下葉子,擦擦手,拍拍雲乘月,大而明亮的眼睛彎起來:“彆說我了,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出去……而且,乘月,你怎麼變了?”
“我?我變了嗎……嗬欠……”
雲乘月吃飽了,今天一整天又過得跌宕起伏,這會兒困意上湧,連打了個好幾個嗬欠。她左右看看,找到一個看著還行的石頭,就丟出“縛”字,把石頭拖了過來。
她和季雙錦都是席地而坐,再把石頭放在背後,她總算能靠上去,舒服得歎了口氣。
她又問季雙錦:“你要不要?”
季雙錦下意識搖搖頭。
雲乘月又調整了一下坐(癱?)的姿勢,問:“你說我變了嗎?”
季雙錦睜大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改變了主意。她推了推雲乘月,說:“乘月,你讓我也靠著試試。”
石頭不算小,雲乘月就往邊上挪了挪。
兩人一人一半,靠在石頭上,癱得毫無形象。
季雙錦忽然說:“我家裡從不許我這樣。”
雲乘月想了想:“我忘了我以前試沒試過,但可能我經常這樣。”
季雙錦笑了:“那還挺舒服的。”
雲乘月懶洋洋地說:“是啊,該繃緊的時候繃緊,其他時候彆虧待自己嘛。”
“虧待麼……”
季雙錦側頭看她:“你看,你變了。”
“雖然我們才認識不久,可之前你給我的印象,是絕不會過分乾涉彆人。你不讚成我對樂熹的感情,我知道,但你絕不會強迫我按你的想法去做。對彆人也是……乘月,你好像從來不會真正和彆人產生很深的交集。”
雲乘月略睜大眼:“原來你希望我強迫你不準理樂熹?”
“不是不是。”
季雙錦趕緊搖頭,顯得有點緊張,急忙解釋:“我很喜歡你這樣為我著想,也很感激你不會強迫我……隻是,我對你很好奇,所以在船上悄悄打聽過你的事。大家都說,你對人很疏離,仿佛對誰都不感興趣。”
雲乘月悶了一會兒。
她仰起頭,看頭頂無邊無際的星空。深藍色的、綢緞一般的夜空,星星明暗大小不一,卻都是同樣的清澈。如果眼前的一切隻是環境,那未免也真實得太可怕。
“……你說得對。”
她慢慢說,有些出神:“我的確對彆人沒有真正的興趣……我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點。”
所以,彆人的陰暗麵不會激怒她,旁人的喜悅也至多讓她一起笑笑。她並不覺得那真正和她有關,所以一直都隻是往前走,目不斜視,也不會回頭。
季雙錦有點好奇:“可是,為什麼?”
“我也說不清……”
雲乘月有點含糊。她覺得這興許和穿越有關。那句話怎麼說的?獨在異鄉為異客。隻是她本來以為自己克服了這點遊離感,現在才明白她還差得遠。
季雙錦想了想,又問:“那現在你為什麼變了?你看,你和陸瑩吵架,兩個人都吵得挺生氣,我覺得你以前肯定不會在意她。”
雲乘月笑起來:“怎麼回事,我們認識的時間明明很短,難道這就叫……”
季雙錦故作深沉:“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有些人相處到白頭,彼此也仍不了解。而有些人相逢不久,卻已像多年老友。
雲乘月笑得更厲害。
“大概因為我並不是真的不感興趣吧?”她想了好一會兒,“我也是正常人,也會想要真正的親朋好友。可能我就是比較遲鈍,需要更多的時間慢慢反應,才能真的意識到……嗯,意識到我原來也需要彆人。”
她差點說出“真的意識到自己從今往後都是這個世界的居民”,幸好又趕緊換了說法。
季雙錦沒有懷疑。
她怔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你說得對。你這樣一說,我也忽然意識到,也許除了樂熹,我也是需要彆人的……阿蘇和我一起落水,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阿蘇是她的女護衛,對她忠心耿耿。看她們兩人的相處,說是密友更合適。
兩人一起在星空下癱著,出了會兒神。
雲乘月都快睡著了,季雙錦推了推她:“回屋裡睡。這裡的訓練量真的很大……明天要早起。乘月,你做好準備。”
不知道是不是睡意讓她產生了錯覺,雲乘月總覺得……她在季雙錦臉上同時看到了恐懼和欣慰的情緒?她欣慰什麼?
……
第二天天還沒亮,雲乘月就知道了。
“上山下山來回跑五圈,熱身,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完成!回來練習基礎揮刀兩千下,接著練習各自的武器基礎用法兩個時辰。中午吃飯,休息半個時辰,下午一共三個時辰,全部練習書文對戰!”
雲乘月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訓練量……她怕是沒做到一半,就已經壯烈犧牲了吧???
但一扭頭,她就看見了季雙錦。這位昔日的大家閨秀也正望著她,眼神沉痛,又略有欣慰。
“走吧。”季雙錦深情地說,“乘月,我們一起。”
陸瑩已經翻個白眼,自己從她們身邊跑走了。她這人有個優點,一旦發現無力回天,就認命而且全力以赴去做。
雲乘月抬頭看看山頂,再俯視一會兒山腳,估計了一下這座山的高度。五個來回……
“走了!最後一名午飯減半!”
樂陶在她背後一掌推來。
薛無晦縹緲低沉的聲音響起。
――[嗯,確實是樂陶的風格……令人懷念。]
雲乘月不得已開始往前跑。
她在心裡計算訓練量,差點就要哭了。
“不,我一點都不懷念。”她悲傷地說。
季雙錦跑在她身邊:“加把勁!我先走了!”
望著好友的背影,再想想剛才樂陶說的最後一名午飯量減半……
雲乘月的麵容扭曲一瞬。
“站住――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