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發色是無暇的白。
比海麵上倒映的月光更純淨,比降臨林間的初雪更柔軟,猶如渺無人際的雪原之巔上被陽光青睞的那一抹白。
沒有眼罩的束縛,他的頭發自然垂下,隻餘幾縷刺刺的碎發肆意舒展。
半蹲著的男人大約是頭一次做這種事,他的手肘撐在膝蓋上,肢體語言在不耐與放鬆中來回切換,顯露一種無可奈何的縱容。
像隻答應給人揉肚皮又有點想反悔的大貓,不習慣地收起尖爪露出肚皮,尾巴在地上來回掃動。
隻有一次機會哦。
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哦。
再不下手他反悔了哦。
一生隻有一次的體驗就像入場費昂貴又限時的自助餐,不吃到老板破產,沒有資格說自己是乾飯人!
雪見未枝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觸感是冰冷的涼意,柔軟如蓬鬆的細雪,像無數朵蒲公英一起掃過指尖,又如在水裡撈起一捧微涼的冰沙。
比起無與倫比的舒適手感,更讓人興奮的是一種奇異的感覺。
被冠以最強之名的至高者對你低頭,他的頭發溫順地貼在你的掌心,修長白皙的後頸一覽無餘,隱沒在皮膚下的青色筋脈儘落眼底。
雪見未枝第一次用絕對俯視的視角看五條悟,他的脖頸在居高臨下的視野中顯得格外脆弱,隻要將手稍稍向下挪一些就能扼住男人的咽喉。
鋒利的指甲劃過頸動脈,刹那間噴湧而出的鮮血會不會染紅雪白的發梢,濺濕他鴿絨般純白的眼睫?
有人曾洞穿過他的喉嚨嗎?血液淌過線條優美如藝術品的脖頸,一路劃過胸膛,被血浸濕的上衣緊緊貼合皮膚,勾勒出令人口舌生津的完美輪廓。
越純白無暇,越該有猩紅點綴。
奇怪的念頭隻在雪見未枝腦海中出現了半秒,她手下不停地揉揉揉,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好像小咪哦……”
和擼偵探社那隻稀有的公三花貓的手感一模一樣,連一邊任她上下其手一邊微妙抗拒的態度都分毫不差,大大的貓瞳中寫滿對小輩的無可奈何和與自尊心的拉鋸戰,最後歸於四個大字:
晚節不保。
“倒也不至於如此。”雪見未枝嘀咕,不自覺使用了自己在小咪身上修練得來的擼貓絕技。
看招!沒有貓貓可以逃過人類的梳毛誘惑!
墮落吧!沉淪吧!呼嚕呼嚕地融化在她華麗麗的美技下吧!
五條悟感覺有一絲不對。
在他腦袋上作亂的兩隻手本來毫無章法地這裡摸摸那裡揉揉,一副開拓新地圖的好奇模樣,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嫻熟?
此時的五條悟並不知道,與監護人福澤諭吉不同,雪見未枝堪稱人形自走貓薄荷,沒有任何一隻貓科動物會對她說不。
她甚至能哄得變成貓的夏目漱石給她玩尾巴,就差翻滾在地上露肚皮給小姑娘摸。如果不是身為長輩的羞恥心及時踩下刹車,雪見未枝可能連貓鈴鐺都能得手。
蟬聯全橫濱貓咖最受歡迎客人稱號的強者可不是說說而已!區區五條貓貓,不可能逃過大宇宙的意誌!
草,被摸頭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嗎?五條悟茫然以對。
他不耐煩擱在膝蓋上隨時準備起身的手失去力氣,指尖放鬆垂下,湛藍眼睛蒙上一層打嗬欠的水霧,喉結放鬆地滾了滾,發出小聲的“唔”聲。
好舒服……想在沙發上打個盹……
“可以了,謝謝五條老師。”雪見未枝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指尖留戀地在柔軟的白毛蹭蹭。
好好摸啊烏烏。正主不愧是正主,悟喵再乖也隻是代餐,毛氈完全體現不出正品的超絕手感。
這樣的毛毛居然隻能擼一次,雪見未枝悲傷地在心裡列了一個半夜拿著剃發刀偷襲五條悟的計劃。她準備回去和太宰治商量一下,看看她的摯友能否為這份關乎枝枝未來幸福的計劃提出一點建議。
雪見未枝在心裡啪啪啪打小算盤,撫在五條悟頭上的手萬分不舍地收回。
擼久了她怕五條悟暴起打人,見好就收才是聰明少女。
“……怎麼不繼續了?”迷瞪瞪快要睡過去的五條悟睜開眼,抓住雪見未枝的手腕重新挪回頭上,“摸。”
他的聲音困倦,含著化不開的含糊睡意,引得雪見未枝也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同為半夜不睡人,枝枝也好困哦。
看來她的擼貓技巧得到了五條老師的極大肯定,不愧是她,沒有一隻貓貓能逃過枝枝的魔爪。
雪見未枝被五條悟握著手腕動彈不得,她呼嚕呼嚕毛哄貓:“五條老師我好困,我們回家困覺好不好?”
五條悟被順毛順得昏昏欲睡,差點忘記他們不是在家裡而是在埼玉的郊區。
差點就躺在地上天為被地為席地睡了,大早上躺屍嚇到賣菜阿婆怎麼辦?
五條悟這才清醒,他一點沒有因為被小姑娘摸頭摸睡著而感到羞恥,反而非常滿意。
不錯,逆徒偶爾還是很上道的,沒白疼她。
雪見未枝困得淚眼汪汪,五條悟和她一起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兩人對視一眼,堅定回家補覺的決心。
五條悟也沒放開捉住雪見未枝的手,他直接站起,單手將人往上一拎。
“?”被握住手腕淩空拎起的少女不適地蹬了蹬腿,“疼。”
男人腕力驚人,選擇手腕這種偏離重心的發力點也可以把人輕鬆拎起,但對雪見未枝而言就沒有那麼舒服了。
全身的重力吊在單薄的一隻手上,她的手腕迅速勒出一條紅痕。
疼痛隻持續了一瞬。
五條悟把少女拎高一些,他手一鬆,又在瞬息間攬住她的腰,單手將人托在自己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