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報複心隱藏在每一個細枝末節。
衝泡蜂蜜水的要訣是水溫不能太高,以及顧及某個愛吃甜的壞孩子的口味,要格外多兩勺蜂蜜。
五條悟攪了攪白瓷杯中霧氣氤氳的蜂蜜水,勺子碰觸杯壁撞起清脆的響聲。他感覺差不離,把瓷杯塞進跟在他腿後寸步不離的枝枝手中。
甜食永遠能吸引雪見未枝的注意力。她鬆開執著於踩著五條悟毛絨拖鞋鞋跟的腳,捧著杯子不怕燙地咕嚕咕嚕咽下。
喝完應該就消停了吧?五條悟不確定地想。
枝枝喝水和乾飯一樣快,她把杯子放在案板上,固執地繼續自己的踩鞋跟小遊戲。
“行吧,醉鬼。”五條悟屈指彈了下女孩子的額頭,任勞任怨做引路的鵝媽媽把雪見未枝帶回她的房間。
用鵝媽媽形容五條悟並不離譜。
雪見未枝跟在五條悟身後走,她盯著男人寬厚的脊背、充滿力量感的腰腹,慢慢抬頭望進純淨如雪的發絲,與因為視角看不到隻能在回憶中找尋的白睫毛和藍眼睛。
“白色的。”小醉鬼突兀地說,“喜歡。”
“嗯?”五條悟側過身。
雪見未枝和他挨得極儘,聲音再小都聽得一清二楚。五條悟以為枝枝是在說他的發色,忍不住和醉鬼聊天:“你就那麼喜歡擼貓嗎?隻喜歡白色的貓貓?”
“貓貓,當然是什麼顏色都可以。”枝枝搖頭,“白色的、黑色的、紅色的,隻要好擼都是我的小乖乖。”
說出來了,你這個花心的女人,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五條悟就知道自己不該抱有隱秘的期待,他隨口問一句:“除了貓貓呢?還喜歡什麼白色?”
“眼睫。”雪見未枝咬字清晰地說,“喜歡白睫毛。”
“藍眼睛也喜歡。”她補充一句。
東堂葵的聲音太有穿透性,枝枝不知不覺被傳染,坦坦蕩蕩地說:
“喜歡,是性癖的喜歡。”
五條悟驟然失語。
他很想笑,又覺得嘲笑醉鬼似乎沒什麼意義,說不定一覺醒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要學了一個新詞就隨便用。”五條悟教育她,“你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當然我誤會了不要緊,不,還是有點要緊的。”
因為很氣人。他尚且需要苦苦忍耐耐心盤算,小姑娘卻能自顧自撩撥還不用負責任。
真是不公平。
雪見未枝又不說話了。
她似乎很不服氣五條悟教育她的口氣,決定今天不要做善解人意的乖孩子枝枝。
您的好友叛逆の枝已上線。
“沒有隨便亂用詞。”過了一會兒,五條悟聽見身後的女孩子悶悶地說,“我國文成績超好的。”
“你的國文老師聽到這話恐怕不會感到欣慰。”五條悟終於把雪見未枝引回她的房間,自覺完成了一個大任務。
男人邊扯開領口兩顆紐扣透氣邊頭也不回地交代道:“能自己洗澡嗎?不能就將就著睡一晚上,明天再說。半夜頭疼過來敲我房門,不過你隻喝了那麼一點酒應該沒關係……”
五條悟說著說著,發現雪見未枝一直沒有吭聲。
不會是站著睡著了吧?
五條悟側過身,恰恰和枝枝的視線對上。
她在非常、非常專注地觀察五條悟。
五條悟能感到少女的目光長時間流連在他的眼睛上,想到她之前信誓旦旦說“是性癖的那種喜歡”,不由得啞然失笑。
“你在不服氣嗎?”五條悟逗枝枝,“剛成年就一口一個性癖,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雪見未枝慢慢地說。她的語速雖然慢,卻聽起來很有條理。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瞳孔略微渙散無法聚焦,五條悟甚至覺得枝枝沒有喝醉。
事實是她醉了,而且醉得離譜。
“我自己學的。”雪見未枝重複了一遍,她突然說,“我還學會了好多東西,你想看嗎?”
不等五條悟回答,黑發少女點了點頭應和自己的提問:“嗯,你想看。”
“行。”五條悟被醉鬼搞得沒脾氣,“我想看。”
雪見未枝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與以往可愛、狡黠、輕快的風格完全不同,是五條悟從未見過的笑意。
隻勾起的一點弧度就讓人牽魂繞夢,甜蜜之下是致命的陷阱。無端的極致危險感像一縷閃電躥上男人的脊椎骨,電得他渾身發麻,全身的細胞尖嘯著逃離。
步伐卻挪不動,被笑顏勾在原地。
異瞳的小惡魔抬起手,一把扯掉脖頸間的choker。
複雜的金屬抑製器滾落到地毯的角落,隱沒於黑夜的帷幕。
黑玫瑰妖冶攀上白皙的肌膚,灼熱的火焰逼迫五條悟低下頭顱。
一雙柔軟冰涼的手繞過他的脖頸,沾著蜂蜜甜香的唇鎖住呼吸。
強硬的力量蠻橫狂野,在極速下墜的視角中,五條悟嘗到唇邊刺痛的鐵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