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城籠罩著喜氣洋洋的氣氛,一掃往日的陰霾。行走其中的百姓臉上全是笑容,很多人還沒去掉身上抱著的繃帶布條,就滿臉輕鬆地抱著各種東西開始工作,隻不過大夫就比較辛苦了,不聽話的傷患太多。
蘇露走上城牆的時候,來往的士兵都在和她打招呼,語氣中帶著熟稔和親切。
在她果斷解決監軍以後,每一個將士都感覺輕鬆了許多,亂指揮的外行人在戰場上,偏偏還有權力,弄得所有人都束手束腳,幾乎懷疑是敵軍派來的奸細。
不是他們不想讓對方閉嘴,而是不能,看似莽直的武將同樣有自己的心思,這種事情,唯有蘇露這樣未登記在冊,毫無正式身份的人可以做,才不會有最後的問罪,失職也比犯上、甚至會被扣對皇上和朝廷不滿的帽子好。
沒有了拖後腿的,即使裝備後勤依舊跟不上,他們仍然能朝著勝利邁進。這都歸功於林嵐和林家軍,他們的對敵經驗都十分豐富,敵軍想唱空城計,他們提前發現以後,將計就計做出了計劃,著實讓敵人措手不及,俘虜了暗中撤離的一支隊伍後,他們的人穿上敵軍的衣服,混入了封閉的城中,裡應外合打開城門,閃電般奪回了一座城池。
蘇露率領的女兵營,定位是奇兵,作為不被防範在內,沒有被人注意的影子,幾次在敵人放鬆警惕的時候出現,猝不及防地贏下短兵交接的戰鬥勝利,然後重新隱沒,鬼魅一樣出現在後方,是一把直擊敵人心臟的尖刀;又或者和大軍配合得當,如同嗜血的狼群,在戰場上撕開致命的傷口。
即使在這些戰役中,這群女兵包括她們將領的名字,都不被大多數人知曉,但這支奇兵的各種傳說卻漸漸流傳。她們在支援被圍困的最後一座城池時,蘇露才與敵軍的將領打照麵,對麵立刻用自己的語言大喊著什麼,蘇露後來才知曉她們的名聲已經傳到這裡。
與劇本中不同,這場戰爭結束得很快,以戰養戰、拿敵軍的裝備是最快的充實自己的方式,甚至在季驊的那道聖旨來臨之前,林嵐帶領著精兵,才拿下了對麵一個首領的首級。
蘇露在城門上眺望著,使者的隊伍已經在與下方的士卒交談,走進城內,季驊沒有那麼快的時間反應,找人追上幾乎抵達目的地的信使,所以他注定一腳踏入這個陷阱,如果派來的人聰明一些,在沒被設計的情況下,或許還能挽回。
她與站在守城的將領說了幾句,才在城內喧嘩聲起的時候,仿佛茫然地看向聲音出來的方向:“是林將軍的住所?”
“是。”對方看起來也很訝異,又沒辦法擅離職守,蘇露點點頭:“我去看看。”
林家的住所外,那整條街密密麻麻擠滿了人群,最外圍的人踮起腳朝裡看,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靠裡麵的人七嘴八舌喊著什麼,激動和憤怒的情緒傳遞著,林嵐的親衛和城內巡邏的士兵,艱難地維持秩序。
若不是因為這些天與百姓們混得臉熟,蘇露想擠進去都困難。
越靠近中心,越能聽清楚發生了什麼,季驊派的兩名信使都不是什麼聰明人,就刷看見了城內熱鬨的場景,竟然也沒有多想,林嵐要在門口接旨,他們就大咧咧在眾目睽睽之下,念出了季驊的那道手諭。
在百姓們盼著打了勝仗的林將軍和林家軍被嘉獎的時候,斥責他們之前的戰事失敗,再將他們知道的監軍的錯誤,全部歸咎於林嵐將軍身上,看著驚愕難以置信,卻依舊接旨的戰神,蔚城的百姓們徹底炸鍋了。
季驊若在此處,一定會如願地看見林嵐的危險性,即使他本人什麼也不說,那些淳樸的百姓也為敬仰的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憤怒,對於敵人還未完全散去的怒火,此刻對準了那兩名信使。
第一個雞蛋不知道是誰扔上去,在惱怒的官員還沒有找到罪魁禍首的時候,更多的雞蛋爛菜葉伴隨著咒罵,扔向了他們,狼狽不堪的官吏若非及時躲進了林嵐的住所,恐怕能被群眾手撕了。
蘇露艱辛地邁步進入府中,守門的親兵攔住打算跟著一起衝進去的百姓,苦口婆心地規勸。走到正廳,外麵的動靜都不見減少,而前方也相當熱鬨,渾身蛋液掛著爛菜葉和泥土塊,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他們恐怕還是第一次這樣,氣得胡子直抖:“瘋了!瘋了!一群暴民!我一定要稟報聖上!”
她有些遺憾這句話沒有傳出去,情況必定更難收場,雖然現在,這一行人估計也不能完好無損地走出這座城池了。
挑高眉梢,視線從還在喋喋不休的官吏,轉移到坐在堂前的林嵐身上,他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對於他而言,將在外君有命而不受已經是極限,像如今這樣反過來算計皇帝,挾民意威脅的大逆不道的舉動,換做之前,他絕對做不出來。
但已經有了第一步,就會有接下來的九十九步,人的底線就是這樣慢慢放低的,林嵐有軟肋有牽掛,從保全林家開始,他就會有更多的私心。
季驊的應對方式也在他們討論過的計劃中,捷報傳遍全國,人人都認為戰神受了大委屈的時候,身為皇帝,也隻能在民怨激憤的時候,捏著鼻子表示自己被奸人蒙蔽,收回先前的旨意,大肆嘉獎林嵐與林家。
林嵐在此時遞上虎符,說要解甲歸田,季驊一邊心頭滴血自己錯失了這樣好的機會,一邊表示自己還需要林將軍,然後兩人三上奏三挽留,最後虎符依然在林嵐手上,林家軍也在他的手上,他的民間威望甚至還高了一籌,季驊的威信卻有所折損。
局勢穩定之後,蘇露離開了邊疆,臨走的時候,她從林家軍帶走了三千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女兵,這也是他們交易的內容,蘇露幫林嵐度過眼前的難關後,她可以從林家軍中,帶走任何願意跟她離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