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說出口，席澤爾就沒想在這方麵隱瞞。
他引著幾人看腳下的小廣場：“這是近幾十年，斑布官方為了方便遊客在山頂歇腳，才建立的休息處。”
安德魯比蘇璃和忒休斯先跑了一段時間，再加上後兩者沒有特意追，安德魯先到小廣場一會兒。趁著這段時間，他恭敬地供著妮娜女士在小廣場轉了一圈，對這裡更熟悉一點。
“我還奇怪呢，既然是讓遊客休息的，連個買吃的都沒有。”他吐槽道，“就一家賣水的，還隻賣純淨水！？”
席澤爾一路是用飛行滑板上來的，體力基本沒消耗，氣都不喘一下地說：“因為斑布官方其實不希望遊客在山巔逗留太久。”
安德魯：“？”
“因為這裡是斑布人的埋骨之地。”席澤爾輕聲說。
安德魯：“……！”
他一下子收回隨隨便便杵在地上的腳，瞬間跳上一旁的樹，剛蹦躂上去，還不等斑布維護人員過來勸阻，他自個兒又先跳下來。
“是我的錯覺嗎？”安德魯兩手抱胸，胳膊上雞皮疙瘩起了一片，“怎麼聽完你的話，我感覺整片林子都不對勁了？”
隻看了“哪個時節適合到斑布旅遊”這一小節內容的蘇璃：“……。……”
還是因為要來斑布，才大致了解了一下，沒怎麼深入（想有和蘇璃一樣感受）的忒休斯：“……”
唯一知道點兒內情的妮娜女士好奇地問：“斑布對西山遊的看法如何？他們大方的把種族的埋骨之地向大眾公開，為什麼對自己人有那麼吝嗇？”
安德魯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您知道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們！？”
妮娜女士一臉嫌棄：“墓地有什麼好怕的？”
他們見過那——麼多需要打馬賽克的各種屍體，還怕一個墓地？
他們是來找情報的，遇到這麼點小困難就怕了不成？
再說了，真有問題的話，安德魯的直覺不都會發出警告？
安德魯看到了妮娜女士眼睛裡的潛台詞，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
席澤爾溫聲安慰道：“就像女士說的那樣，這裡很安全。”
安德魯：“那你們為什麼不能隨便進來？”
席澤爾笑了笑：“因為我現在是‘導遊’。”
蘇璃快速抓住重點：“斑布官方真正限製的人，其實是本地人？”
席澤爾點頭：“是的，外星係遊客可以通過購買門票進入西山遊，而本地人，除了每年的年節，其它時間沒有必要不得進入西山遊。”
“這裡的‘必要’，是指在西山遊景區當職工，或者當導遊？”蘇璃環視一圈，視線落在零星幾個滿臉虔誠的工作人員身上。
席澤爾再度點頭。
然後安德魯又炸了：“為什麼你們不讓本地人上來，反而讓外星係人上來！？”
話裡話外，席澤爾已經被安德魯開除“外星係籍貫”。
席澤爾對此接受良好，或者說，他更樂意彆人拿他當斑布本地人看。
“因為對於斑布人來說，這裡也是聖地。”
安德魯一下子安靜下來。
席澤爾不緊不慢地說：“隨便能進出的，那不叫聖地。”
這理由太過震驚，好半天沒人說話。
好一會兒，安德魯才低聲說了一句：“聖地也有可以讓人們經常近距離參拜的。”
席澤爾笑了笑沒說話。
他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於很多觀念，他做不到真正理解，隻能努力靠近。
“這話客人們也就在我麵前說說，在其他本地人麵前請不要說。”席澤爾叮囑道，“他們未必會把他們的不高興表現出來，但在心裡一定會對客人們產生反感情緒。”
安德魯知道輕重：“明白，我理解。”
席澤爾詫異地看向一行客人中性格最粗獷的家夥。
安德魯：“他們不能隨便進來，我們卻可以，這種落差感能理解。”
席澤爾：“……”
安德魯越想越覺得外星係人在斑布本地名聲這麼差，其中可能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說不定是官方特意這麼搞的，擴大本地人和外星係人的區彆待遇，進而延續並擴大兩方矛盾。”他嚴肅向同伴們說出他的猜測。
這話說得有道理啊。
其他人若有所思，妮娜女士更是用“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會動腦子”的眼神看安德魯。
席澤爾：“…………”
不，不是那樣的，斑布官方沒有客人你想的那麼糟糕。
席澤爾張了張口，想要解釋，然而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裡，一個字卻也蹦不出來。
頭一次，哦不，是第三次，這是他從事導遊的職業生涯以來，一天之內遇到了兩次挫敗。
第一次是因為戀情受阻而丟失資格，第二次第三次都折在這一行遊客身上，隻不過折的具體對象不一樣。
席澤爾油然而生出一種“我沒有資格被稱為資深導遊”的想法。
看啊，他雖然考慮到了上山途中，有的客人會嬉笑打鬨搞事，他帶上了飛行滑板等一係列道具，但他沒想到完全的理由和遊客一起行動，進而不得不說出部分實情。
說出實情後他還拉不回客人們大開的腦洞，讓斑布人的名聲蒙上一層陰影。
席澤爾好久沒覺得如此挫敗。
不，他覺得他、還有斑布的名聲可以再搶救一下。
“除了女士剛才說的特殊情況，比如說當職工和導遊，還有另外兩種方式可以進入西山遊景區。”席澤爾正色道。
安德魯隨口問：“哪兩種？”
蘇璃想到席澤爾之前的話：“一個是年節？”
席澤爾點頭：“對，一個是每年的年節，所有斑布人可以上來朝聖，另一個就是購買資格。”
安德魯：
“？？？”
“又來一個‘資格’？斑布有多少種資格證啊？還購買？”
蘇璃突然想到什麼，快速和忒休斯對視一眼。
席澤爾：“拿到‘資格’的斑布人，根據‘資格’的不同，可以選擇日期上山半日行或者一日行。”
安德魯一想：“這不就是你們對內的景區門票嗎？”
席澤爾：“……”
怎麼被客人這麼一說，他覺得……有點有道理啊。
[應該還是高價門票。]精神鏈接裡，蘇璃歎息的對忒休斯說。
忒休斯讚同道：[以斑布人賺錢的速度和效率，如果‘門票’價格定低了，很多斑布人會經常來，這就不符合席澤爾說的‘不能隨便進出的聖地’。]
蘇璃輕輕點頭：[而以斑布人對這裡的仰慕、憧憬心理，他們會努力賺錢，想辦法購買進入的‘資格’、‘門票’。]
也就是說，斑布官方給自己的星球豎立了一個“死要錢”的星球設，在星際中落了個不那麼好的名聲，然後發動全星球的人，一邊嫌棄、看不起外星係人，一邊努力賺他們的錢，然後官方再把本地人費心費時費力賺來的錢收入囊中。
這叫什麼事？斑布官方這麼做，除了讓自己的政府富裕起來，對本星球其他人有什麼好處？更加落實“斑布人愛錢”的名聲？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斑布人和外星係人的相處會是哪樣？他們還會擁有星際第一拜金的名頭嗎？
就算政府方麵因為和星際突然接軌，需要大量金錢，那也可以在這個過程裡加入一些改善本地人和外星係人相處的引子和方針，讓他們和外星係的相處更開放、融洽，怎麼斑布政府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加劇了本地人和外星係人的矛盾？
這對斑布還有什麼彆的好處嗎？
蘇璃努力思考，都開始懷疑斑布人是不是極端的種族、文明主義者。
與此同時，她也沒忘記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如果斑布官方實行這樣的舉措，並不是因為他們多有偏見、多固執，那麼其中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把控事態進展的方向？
蘇璃幾乎瞬間聯想到了繆亞人。
然而她現在隻在心裡想想，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她的猜測，縱使同伴這可能有人和她猜的方向一致。
因為他們沒有證據。
僅憑猜測，隨意給一個才加入星際的文明做下不好的定論，那不合適。
這邊，蘇璃和忒休斯斷開精神鏈接，摁下心中猜測，那邊，反應過來的席澤爾振振有詞地反駁安德魯。
“我們的‘資格’和客人們的門票不一樣。”他說，“本地人購買後‘資格’後，可以不按照景區限定路線行走。”
就像他們幾個是從既定的上山路線中挑了一條走，而斑布本地人可以隨意更換山上途徑而不受警告。
安德魯不以為意：“我們加錢還買不到自由行‘門票’？”
什麼“資格”？不就是規定路線和不規定路線的門票嘛。
席澤爾：“……”
安德魯轉頭理直氣壯地問忒休斯：“對吧？”
有大款在身邊就是不一樣=。=
他的錢？他的錢他要存起來當退休金呢。
忒休斯：“……”
安德魯看了眼山下崎嶇的道路，躍躍欲試：“要試試嗎？”
忒休斯打斷安德魯：“往熟悉的山裡跑也就算了，你真要在陌生的山裡冒險，你隨便去，去之前我試著看能不能給你買份保險，受益人名字就填我們三個。”
席澤爾差點熱淚盈眶。
總算有個腦子正常……啊不，他不是說安德魯客人腦子就不正常。
隻是普通人隨便進山裡溜達總有一定危險是不是？
危險？進躺山會死？
安德魯震驚地看著忒休斯：他堂堂海鯨頭牌（之一），怎麼可能折在區區一座山中？
忒休斯用眼神警告，妮娜女士更是從安德魯的頭頂垂下尾巴。
安德魯：……哦，他忘了他現在不是海鯨·安德魯，他隻是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好一點的暗影浣爪·安德魯。
看著最熱愛搞事的客人偃旗息鼓，席澤爾心裡忙不迭的盤算轉移話題。
“剛才說到年節，”當然，他麵上還是那副鎮定、從容的模樣，“年節又稱康健節，是斑布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喜事。我們會提前大半個月開始準備過節用的物品，比如說安德魯先生身上的紅色毯子就是其中之一。”
安德魯被剛才的消息打岔，對山巔的排斥感基本消失，現在又聽到有熱鬨可以玩兒，眼神熠熠地盯著席澤爾。
蘇璃也恍然。怪不得旅遊檢查大全中說最近來斑布旅遊最合適，就是因為康健節吧。
席澤爾：“康健節一共有三天，在這三天裡，西山遊會向所有斑布人開放，斑布人會輪流到西山有朝拜，同時在城裡舉辦歡慶活動，慶祝新的一年到來，也祝福未來一年裡我們會生活幸福，身體健康。”
那是非導遊、景區相關職工，家庭條件不好的斑布人唯一進入西山遊的機會。
雖然因為導遊可以和遊客一起進入山上，考取導遊證的斑布人很多，但一方麵，斑布的導遊證很難考，另一方麵，考上了，當斑布人是以導遊的身份進入山裡，那麼他們必須要時刻以遊客為中心，導遊們不能、可根本不可能隨心所欲的進行朝聖。
除非他們想導遊證被取締。
所以換一個說法，對所有沒有足夠的錢購買“資格”的斑布人來說，無論他/她是不是導遊，康健節是唯一能光明正大進入山上，進行朝拜的時間。
這樣的日子，還有那麼美好的寓意和祝福，讓每一個斑布人都發自內心期待康健節。
“在康健節的三天裡，基本上所有斑布人對外星係人的態度都會好很多。”席澤爾笑著說，“所以這三天也是外星係遊客來斑布規模最大的三天。”
總有些人不喜歡看人臉色，不過如果是這三天來，遊客的感官會比平時好太多。
席澤爾說：“幾位客人那幾天也可以放心出行、遊玩。”
這時，一行人已經在返程下山的路上，邊走邊聊。
都說山上容易下山難，但在蘇璃等人這裡，爬山這段路程隻不過算是常規鍛煉，幾人行走間非常輕鬆。而席澤爾山上途中大部分都是使用飛行滑板，下山也還好。
聽到席澤爾的話。
“西山遊在康健節會有人流限製嗎？”
“你那幾天要去刷你前女友和前女友她爸媽的好感度？”
“……”
“……”
前一個問題是蘇璃問的。
——兩方人都多到時候西山遊景區不得被人流擠爆？
後一個問題，當然是安德魯問的。
——既然那幾天斑布人大多態度好心情好，那不正常是前女婿（？）去（未來）老婆嶽父嶽母麵前表現的時候？
在經曆了之前兩次挫敗後，席澤爾突然覺得這兩個問題一點都不算什麼，真的。
他先回答蘇璃的問題：“康健節的時候，外星係遊客隻能在外圍看山，不能進入景區。”
人流爆了怎麼辦？直接砍掉一大部分人不就完了。
有的遊客會有意見？那他們可以等幾天，等康健節過後再去。到時候不僅人少，還有導遊專門爭著搶著為你服務。
“同時為了補償遊客，官方會在另一處景區設置煙火會，專門設立觀景台，讓遊客們免費觀賞幾處絢爛的煙花。”
席澤爾笑道：“觀景台位置有限，先到先得。”
然後，他特彆平靜的對安德魯說：“您想的不錯，那三天我不會再接待遊客。”
想去刷好感度，他得先有空，這時候還要輪流上班、帶整團的導遊時間自然不夠，他後來選擇繼續當自由導遊也是因為這個。
“不過我隻會去見詹妮。”席澤爾低聲說。
“她叫詹妮？”莽撞的安德魯在朋友的提醒下稍微委婉地問。
席澤爾點頭：“嗯。”
再多的，他沒有解釋，安德魯也沒有再問。
幾人除了景區大門，坐上豪華代步工具，看天色不早了，順理成章地開始討論晚上去哪兒吃。
“你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蘇璃主動問席澤爾。
席澤爾察覺到客人們是想為同伴剛才莽撞的話彌補，但他也沒有直接應下：“您幾位的口味偏好是？”
忒休斯自然接上話題，說了幾人的口味後，又特彆說：“推薦個家常菜館吧，換換口味。”
席澤爾微愕：“您是……”
安德魯哼哧開口：“你今天陪我們轉一圈也累了吧，一起去吃頓好吃的？”
席澤爾再三推辭，也沒抗得過安德魯熱情大|法，最終，幾人站在巷子深處，一家招牌平平無奇的菜館前。
“這家的主廚我認識，他家常菜手藝非常好。”
作者有話要說：康健節，人人健康的過年節，希望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vv鏡21瓶；佑星10瓶；lu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