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天啥也米有恰(2 / 2)

這眼疾不知從何而來,不過幾日,淩雲卿便再難視物,莫說要在科舉上做文章,他連筆都摸不著,哪怕左瞿將筆遞到了他手中,他也僅能憑著心中所想在紙上書寫,可卻全是胡亂筆畫,誰也看不明白。

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頭一回覺得自己是個廢人。

他閉門不出,而左瞿狀元極第,入了翰林院,卻未有一絲一毫的嫌惡之意,左瞿引他出門,為他起了蘭台的假名,代他寫作,同他說朝中趣事,他也為左瞿出謀劃策,討論些時政之事,他二人還是好友,隻不過這一回——

左瞿是他最鋒利的筆。

京兆府四處捉拿妖言惑眾之人,蘭台這名字在名單第一,而所有署名蘭台的文章,全都是他口述,左瞿為他代筆寫成的,京兆府果真先找到了左瞿家中,而左瞿為了袒護好友,並不辯駁,哪怕入了獄,也堅持稱他才是世人口中的蘭台先生。

淩雲卿從街邊路人口中方得知“蘭台先生”已經入了獄,他驚慌失措,想為左瞿證實清白,可卻沒有人相信他,他說自己是蘭台先生,可連筆都拿不穩的瞎子怎麼可能會是蘭台先生,他沒有辦法,而他自眼疾之後,在京中除了左瞿外已無其他朋友了,他思來想去,也隻想起了文玄光一人。

他想,他曾有數次與文玄光文畫相合,二人雖未見過麵,他卻相信文玄光認得出他,而他又聽左瞿說過,文玄光總是在極樂樓中賣畫,他便趕來了極樂樓,想見一見文玄光。

而今他真見著了文玄光,卻又覺得此事好像並不似他心中所想的那麼簡單了。

他心中已燃起明燈,想著自己隻要把握住這件事,左瞿便一定能夠獲救。

秦衛征已回來了。

他備好了馬車,請溫慎之下去,而文玄光退後一步,請溫慎之先行,秦衛征上來扶他時候,他忽而冒出一句,低語道:“我知道你是秦衛征。”

秦衛征不由一怔,頓住腳步,回首看他,卻見淩雲卿微微蹙眉,將麵龐轉向溫慎之離去的方向,可他看不見,目光也隻是虛浮於半空一點,也恰在此時,淩雲卿再度開口,道:“秦右衛率,我在左瞿家裡聽過你的聲音。”

他看不見,因而對聲音格外敏感,那時秦衛征同左瞿說了幾句話,他便記住了,記得清清楚楚,方才秦衛征一同他開口,他就辨出了秦衛征的身份。

淩雲卿又道:“你很尊敬他。”

秦衛征是太子右衛率,能讓太子右衛率如此尊敬的,還能是什麼人?

淩雲卿未曾多言,也不曾戳破隨著秦衛征下了樓,又爬上馬車,絲毫不問自己將要去何處,秦衛征便回了前輛馬車,低聲同溫慎之說了方才發生的事。

溫慎之也隻是笑笑,待車簾一放,他扭過頭,便立即看見延景明眼巴巴望著他,也不知是出了何事,那模樣莫名像是等著人表揚的卡米,溫慎之隻猶豫了片刻,便伸出手,揉了揉延景明的腦袋,甚至還感覺延景明在他手上一蹭,抬眼開心同他道:“窩猜到了!”

溫慎之笑吟吟問他:“你猜到什麼了?”

延景明用自己混亂不已的漢話,一股腦將方才那件事同溫慎之說了出來,他越說越開心,簡直萬分期待溫慎之的誇讚。

而溫慎之如這般摸著他的腦袋,就好像已經是對他最大的誇讚了。

延景明又一把摟住了溫慎之,問:“窩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溫慎之被他攪得心猿意馬,輕咳一聲,道:“我先讓秦衛征尋人,將蘭台先生送到長公主府中,讓皇姐保護他。”

延景明很是期待:“然後呢?”

然後?

然後溫慎之也有些猶豫。

他最好能直接去見一見忠孝王,問清如今京中這一切,是不是他的意思,可他也有些猶豫,想了片刻,忽而記起這件事中,分明還有個最適合套話的人選。

他的傻子二皇弟溫徽守。

這小子可藏不住話,他隻要隨便問一問,溫徽守保管自個就把一切都說了。

於是溫慎之決定先回東宮,問清二皇子在何處後再去尋他,可不想今日的確是巧得很,他方回宮中,便與二皇子溫徽守撞了個正著。

幾日不見,溫徽守不知為何好像胖了一下,他原要出宮,被溫慎之攔了下來,心中難免有些不悅,溫慎之也懶得管他情緒,直言詢問:“你要去何處?”

溫徽守拖長音調炫耀,道:“自然是京兆府。”

他巴不得同自己認識的每個人炫耀這件事,特彆是他做夢也想要比過的溫慎之,二皇子得意洋洋,幾乎不用溫慎之多問,自個已經往下說了去。

“近來京中出了大事,可皇兄好像一點也不知道。”溫徽守道,“不過皇兄還是好好養病吧,皇叔已將這件事托給我去辦了。”

溫慎之並不理會他挑釁,似笑非笑問:“什麼事?”

溫徽守幾乎立即往下答:“坊間有人暗諷朝廷——”

溫慎之:“所以你便將左瞿抓了?”

溫徽守坑哼一聲,道:“他就是那群賊子的頭頭——”

溫慎之又打斷他:“他是朝廷命官,又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你不怕皇叔怪罪你?”

溫徽守急了,他忍不住衝溫慎之翻了個白眼,道:“皇兄,你看著吧,皇叔看我一步將軍,隻會誇我。”

溫慎之笑而不語。

他已經弄明白了,他先前猜得不錯,這一切全都是溫徽守拿著雞毛當令箭,忠孝王或許並不清楚溫徽守鬨出了這麼大陣勢,或者忠孝王已經知道了,卻還未下手肅清整頓。

溫慎之放下車簾,不打算再與溫徽守多談,卻不想溫徽守還非得在外陰陽怪氣,道:“皇兄,你久病多年,是有些不行了。”

他話音未落,已經猛地從馬車內談出了個頭來。

延景明很生氣。

溫慎之不久前才和他說過,在中原是不能對男人說不行的,這可是天大的羞辱,溫徽守身為溫慎之的弟弟,怎麼能這樣罵自己的哥哥呢!

延景明怒上心頭,可他又罵不出比這更壞的中原話了,他瞪著二皇子溫徽守看了半天,也隻是氣呼呼冒出一句:“泥才不行!”

溫徽守:“?”

延景明:“就泥不行!”

溫徽守:“??”

延景明卯足了勁大喊:“泥們二皇子,他不行!”

溫徽守:“???”

等等,他其實好像……不是這樣意思吧?

延景明最後一句的嗓門極大,已有幾名宮人好奇看了過來,溫慎之忍笑扯了扯延景明的衣服,原本是想讓延景明退回馬車內,不要再理會溫徽守了,可不延景明還不覺解氣,悶聲想了許久,眼見二皇子溫徽守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他便恨不得想搶著打斷溫徽守的理論。

他想,若“你不行”這三字在中原是極惡毒的羞辱之語的話,那它的反義詞,“你很行”這三字,應當便是中原人對男人最大的誇讚了。

延景明深吸了一口氣。

溫徽守氣急敗壞:“你罵誰呢!”

溫慎之也扯著延景明的衣擺:“先回宮吧,不必與他多談。”

延景明還是很生氣:“泥不行泥就不行就屬泥最不行!”

二皇子被他連珠炮的話語弄得一怔,幾乎無言以對:“我……”

延景明又扭頭看向了馬車內無端遭受二皇子“辱罵”的溫慎之。

延景明已抬手指向了溫慎之。

延景明:“泥最行泥好行——就屬窩家太子最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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