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燈火亮起, 秦衛征怔在原處,愕然抬首,看向周遭。
暗衛首領靠在窗邊, 方才也不知是在何處隱匿了身形,而其餘暗衛從外開了門,迅速將秦衛征圍困在屋中, 連方才秦衛征想要解救的那幾名“刺客”, 都已自己解開了繩索,對他刀劍相向。
溫慎之在暗衛之後跨進屋中,他看著秦衛征, 沒有言語, 也不知如何言語,他像是在等待著秦衛征的辯解, 希望秦衛征能說出自己如此做的理由, 哪怕那個理由隻是編造的謊言借口,也比從頭到尾毫不辯解要好。
可秦衛征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他本來就不擅言辭, 更不擅同人辯解, 更何況他心中本就有愧,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覺得殿下絕不該原諒他, 他便站在原處沉默不言,好似已決意認了罪一般,連一動也不動。
沒有人問話, 也沒有人辯解, 暗衛首領也不知該不該在此刻將人帶離此處,過了好一會兒,延景明終於忍不住了。
他方才就躲在暗處, 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得真切,連秦衛征方才說的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可無論如何,他也不敢相信他們設局引來的,竟然會是秦衛征。
延景明跨前一步,抓著秦衛征的胳膊,認真詢問:“右蟋蟀,泥說,素不素有人在逼泥。”
秦衛征:“……”
延景明又轉頭看向溫慎之,道:“泥們剛才都聽見右蟋蟀說的話了,這件事一定有隱情。”
溫慎之:“……”
所有人都聽見了方才秦衛征說的那幾句話。
秦衛征說此事與殿下並無關聯,他像是在同這些刺客講道理,好為溫慎之開脫,更不用說方才這些裝著要“刺殺”溫慎之時,秦衛征毫不猶豫擋在了溫慎之麵前,若這些人真的是刺客,隻怕那時他便已沒有命在了。
誰都看得出來此事內有隱情,可隻要秦衛征不肯開口為自己解釋,此事有再多隱情都沒用。
過了好一會兒,溫慎之微微垂眼,開口向暗衛首領道:“先將他帶回去。”
他不想關押秦衛征,也不願有人對秦衛征用刑,暗衛首領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行禮領命,回過頭讓暗衛動手,隨後便見秦衛征端端正正同溫慎之一揖,而默聲跟著暗衛離去。
溫慎之又揮了揮手,同其餘暗衛道:“你們也下去吧。”
他心情不佳,暗衛們不敢多言,紛紛退下,延景明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之後,認真開口同溫慎之道:“不可能素右蟋蟀。”
溫慎之卻好像沒聽見延景明的這句話,他微微闔目,片刻之後,方才睜開眼,道:“我十一歲時,秦衛征進了東宮。”
延景明一怔,不明白溫慎之為什麼突然冒出了這一句話來,可他知道溫慎之此刻肯定不太好受,便也跟著點頭,問:“然後呢?”
“他比我年長,又總愛管閒事,我沒有兄長,他就好像是我的兄長。”溫慎之稍稍一頓,而後語調篤定,認真說道,“他一貫忠心耿耿,我從不覺得他會有問題。”
從前是,現在也是。
秦衛征這些年來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記得很清楚。
他記得秦衛征脖頸之後有一片傷痕,猙獰醜陋,連接成片,很不好看。
——他十三歲時,宮中失火,他困於火場之中,秦衛征不顧一切,豁出命將他救了出來。
他記得秦衛征的肩側往下有一道極長的刀口,延至心口要害。
——他十五歲時,隨皇叔出宮遇刺,秦衛征為他擋了一刀,傷在心口,僅僅偏離數寸,險些要了秦衛征的命。
如這般的傷痕,秦衛征身上有很多,而今天,秦衛征手上又新添了一道。
溫慎之不相信這全是處心積慮的算計,他閉上眼,數年相識時光回轉,到了最後,他恍惚憶起秦衛征方加入太子親衛時,曾同他發誓允諾,往後便是他手中的利刃,無論未來如何,無論他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