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名崇拜武力, 甚至覺得武力至上的西羯人,延景明不能容許這樣的質疑和挑釁。
而在西羯人的觀念之中,麵對這樣的質疑, 他應當做的,就是捋起自己的袖子,朝著那刀匠的鼻梁上, 狠狠地來上一拳。
隻要揍服了這刀匠, 那自然就沒有人敢繼續懷疑他了。
延景明默默無言捋起了衣袖。
溫慎之一看他的動作,便覺接下來也許要發生什麼可怕的血案,他便輕咳一聲, 等延景明疑惑回頭看向他, 他方才開口,道:“不要太衝動。”
延景明:“……”
延景明收回了拳頭。
這畢竟不是在西羯, 就算是為了溫慎之, 他也得忍耐。
鑄劍師的刀匠師兄顯然並不知道自己剛從重傷邊沿擦過,他不理會知州的暗示, 也不搭理鑄劍師的極力勸阻, 他就是要試一試延景明的能力手段, 傲氣萬分開口道:“我師弟說,你將他鑄的劍折斷了。”
延景明:“啊?”
他皺眉認真回憶, 他想他來州府之後,統共也就折斷過知州的一柄劍,原來那劍也是鑄劍師鍛造的啊?怪不得那日鑄劍師一看到斷刀斷劍就不許他去劍廬了, 原來是害怕他將劍廬裡的劍全都折斷。
鑄劍師慘遭師兄揭短, 他尷尬不已,到頭來也隻能扯著他師兄的衣袖,壓低聲音匆匆開口, 緊張道:“師兄,你不要作孽啊!”
刀匠仍不去理會他,他請師爺幫忙,將他攜帶來此處的刀全都拿上來,師爺也有些懵了,他原以為那是刀匠為延景明鍛好的刀,可如今看來好像並不是如此,他不知所措,又擔心得罪了延景明,隻好無措看向知州,等著知州的吩咐。
知州急忙咳嗽一聲,道:“太子妃的神力,大家有目共睹——”
延景明:“拿上來。”
知州:“不必試了吧?那刀匠,你想要多少錢,本官雙倍付給你便是。”
延景明拍桌:“拿上來!”
溫慎之笑吟吟道:“太子妃想要,就拿上來吧。”
知州:“……”
師爺:“……”
師爺出了門,喚來數名府內衙差,費儘全力拖上一個極大的麻袋,衙差們累得不住喘氣,那刀匠冷著臉色,打開麻袋,從中掏出一柄黑色的刀,道:“這是我前些時日的新作,重五斤四兩,雖還未送往品劍會,卻已有不少江湖大俠想要同我重金相購。”
延景明起身,走到那刀匠麵前,心中隱隱有些嫌棄。
才五斤,竟然才五斤!
五斤的東西,那麼薄的刀身,能有多硬?他麵無表情,伸手接過那刀,隻覺得這刀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實在的感覺,他根本沒有用力,不過輕輕一彈,這刀便如同鑄劍師的劍一般,斷裂作了兩截。
刀匠似乎早有準備,五斤的刀而已,他也曾見過有大俠用手指夾斷刀劍,這可不算什麼考驗,他又打開麻袋,從中掏出一柄大一號看起來沉甸甸的刀,道:“這是精鐵鍛造,重十七斤八兩,曾是江湖大俠水恨斷的珍愛之物。”
他心中很是得意,十七斤的刀,有些人或許都掄不起來了,這位太子妃看起來如此纖瘦,這刀對他來說,必然沉過了頭。
延景明麵無表情伸手接過,試了試重量,一把掰斷。
刀匠:“……”
刀匠愣住了。
他忽而意識到,他師弟同他描述過的太子妃的神力,可能並不是隨口胡謅誇大的謊言。
他略有些緊張,好在他今日準備充分,十七斤在他的庫存之中,也不過隻是中規中矩的刀,他可還有更了不得的寶器,隻不過那刀太沉,他一人難以將刀立起來,便拍了拍身邊的鑄劍師,讓鑄劍師上前幫忙。
鑄劍師心情複雜,仍在努力勸說他,道:“師兄,那柄刀,就不要了吧?”
他知道那是他師兄的珍愛之物,若是斷了,隻怕他師兄要難過上好一陣子。
可刀匠死活不聽鑄劍師勸告,鑄劍師便也隻能長歎一口氣,同刀匠一道將麻袋裡最沉的一柄刀拖了出來。
這刀足有人高,看上去古樸寒凜,著實不是平凡之物,那刀匠喘著粗氣將這巨刀立穩,而後方才開口,道:“這是前朝猛將之物,重……重一百零八斤……”
他想自己的確是老了,拖這一百多斤的東西便已累得喘不上氣了,可他都已這麼累了,他就不信延景明還能將這刀折斷。
以他所想,這麼重的刀,延景明想要拿起來,隻怕都有些困難。
可延景明看著那刀,隻覺得自己眼前一亮,來中原這麼久後,他終於又看見了一柄了不起的武器。
他恨不得立即上手摸一摸那刀,他輕鬆從刀匠手中接過,這重量他極為滿意,顯然不覺得這刀太沉,隻是左右一看,嫌棄這屋內狹小,他實在施展不來。
延景明不由回頭看向刀匠,問:“窩可以拿到院中去看看嗎?”
刀匠可沒想到延景明竟會如此輕鬆將刀拿起來,他心中緊張,生怕延景明還有餘力將刀踹斷了,可他想這刀傳過曆史上數名猛將,那可是沙場喋血的寶物,無數場拚殺都不曾將這刀弄壞,當然不可能折在延景明手中。
刀匠點頭,道:“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