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也不知道洛國的皇帝到底被觸動了哪一根神經,押送衛梓楓的車隊看起來和過往的任何一個囚犯都不一樣,用鐵皮封住的籠子,用鐵鎖關上的車廂,不到達目的地沒有人能進去,對於防止犯人逃跑有奇效。
但是,食物用瓷做的碗碟送進去,也不擔心裡麵的囚犯會摔碎後,利用鋒利的碎片自殺,著實讓人覺得古怪。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或許這才是皇帝的真正目的,他想要衛梓楓逝世,隻是礙於皇後與太子的關係,所以用了更加迂回的方式。
狹小的封閉空間,長久的黑暗,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什麼地方,沒有人和他說話,隻有食物的傳遞能讓他確定外界的時間,不過姚良並不認為做出這樣押送決定的國君,會讓侍衛按時按量地提供食物。
在這樣的環境下,正常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己發瘋,姚良確定,那時候,不管裡麵的人情緒崩潰成什麼樣子,外麵的看守都不會有任何反應,甚至衛梓楓如果想要自殺,他們還會提供工具來保證他達到目的。
洛國的現任皇帝是一個矛盾的人,他對這個最小的兒子或許有著慈愛的心情,但比不上皇後,也比不上太子,他不是隻有一個孩子,作為皇帝的他有更加冷酷的一麵,所以在發現了衛梓楓謀害太子製服,會有處決的念頭。
但是在求情下,他還是有一分心軟的,不願意親口下達斬殺的命令,也沒有讓看守在路程中秘密暗殺,留下了一線生機,儘管看起來更像是漫長的折磨。
姚良能夠理解皇帝的想法,但他更為簡單粗暴,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就是想要衛梓楓消失而已。
“暴君是個可怕的人。”姚良在車廂中輕聲感慨,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沒有被逼瘋,而是選擇活下來,需要的不止是過人的意誌,衛梓楓的表現讓人相信,如果再給他抓住任何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卷土重來,從這樣的境地中爬起來。
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姚良沒有選在第一時間動手,他繼續指揮著姚家車隊的前進路線,沒有停止,也確保另一邊押送的車隊在他可以快速到達的範圍內,他也在安靜等待著時機。
這樣不緊不慢過了半個月以後,姚良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兩個車隊停在了一座山的兩邊,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程,或許需要他跑一天才能夠到達,但如果直接翻過山的話,來回用不了兩個時辰。
姚良在車廂中將被子卷起塞進被褥中,看起來就像他還在熟睡一樣,因為他覺淺,所以一般跟隨的小廝不會進來打擾他,隻會掀開簾子看上一眼。囑咐團子幫他看著,熊貓坐起來,很鄭重地點頭,然後又重心不穩地紮進了被子裡,看得人忍俊不禁。
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衣服後,姚良離開車隊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飛快隱沒在黑暗中。
翻山越嶺從來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隻不過姚良在樹枝上縱躍,身輕如燕,腳尖在樹梢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如乘風一樣
往高處飛去,一點也沒有吃力的模樣,到達山頂以後,也不過氣息微亂。下山時更加輕鬆,風聲在他的耳畔呼嘯而過,就好像飛起來一樣,到了半山腰以後,他的動作就開始謹慎起來,雖然不確定押送衛梓楓的車隊中看守的水平,但對方人多勢眾,他還是願意智取。
在黑暗裡,姚良如同一抹單薄的影子一樣,將自己藏在茂密的枝葉後,觀察著不遠處的車隊。
即使是在夜晚,守夜的人也依舊警惕,人數比白天看起來要少很多,大部分都在熟睡,道路中間燃燒著篝火,姚良借著火光和月色看清楚了守夜人的方位,一一記下,看順勢摸清楚了睡覺的那部分人在何處。
此時,仿佛老天都站在他這一邊,陰雲遮住了月光,除了靠近火堆的兩人,其他地方都變得昏暗起來,姚良就在這時動作,鬼魅一般的身影潛入了押送的車隊,仿佛要融化進黑暗中一樣,快速打暈了眼前的兩個人,用輕柔地接住對方,保證他們不會在倒下的時候驚動其他人。--
用同樣的方式,他輕鬆解決了守夜的人,接著又將他這段時間以來製作的迷藥用在了車隊的所有人中,然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這時候,還清醒著的人就隻有他,和關在車廂裡的衛梓楓。
姚良拿著從首領身上摸出的鑰匙,毫無滯礙地打開了鐵鎖,鎖落地的時候,他聽見裡麵的人呼吸頓了一分。
在被押送的這一路上,衛梓楓想象過很多門打開的情況,比如離開京城很遠後,侍衛會打開門,將他處死;比如他也有一些忠誠的部下,對方可能會冒著風險來救他,雖然他深刻明白,樹倒猢猻散,他大概沒有這樣死心塌地的追隨者;又比如說,他到達了目的地,要走進那座牢籠中。
衛梓楓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這個地方看見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但他很快整理好了心緒,即便在一個散發著異味的空間,即便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臟汙不已,他卻表現得好像身穿錦袍華服,仍坐於高台之上,竭力維持著自己的驕傲。
“好久不見。”他從舌尖滾出一句問候,聲音中帶著一點笑意,“我們果然是同類人。”
“不,”姚良否定了他的話,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我是來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