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幕後人派了多少暗殺者過來,終究沒能阻止晴明與麻葉童子回到平安京,那座是一切開始的古老城市。
在踏入平安京的那一瞬間,江戶川柯南便覺得自己仿佛被來自天上地下的眼睛盯住了。
有誰在看著他,注視的目光帶著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打了個寒顫。
眉心忽而湧起一道暖流,瞬息之間流向四肢,在他身體裡遊走一圈後,有一股來自千年之後的清風,輕輕將他推離了平安京的範圍。
麻葉童子死死盯著他的兄長,在母親死後,在與晴明重遇之前,他隻有這一個相依為命的親人了。
“童子,你在平安京有要做的事情吧。”
江戶川柯南仰頭道。
自來到這裡後,自身體的時間就徹底停住了,他畢竟不是此間之人。因而此時,麵對一手帶大的弟弟,交談之時他需要抬頭才行。
眼前的小少年麵上閃過一絲慌亂,柯南歎了口氣,雖然他確實不夠了解現在和千年後差彆巨大的陰陽術,但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段路上的問題?
他本職好歹是個偵探。
“哥哥......”麻葉童子嘴唇微動,少見的有些無措。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江戶川柯南道,“我會在這裡看著你的。”
被冥冥之中的存在攔在了平安京外時,他便知道,他大概快要離開這個時空了。
大概是在接近這個時代一座地位特殊的古城時,世界終於發現了他這個BUG,即將進行修正,他能插手對方過往的時間到此為止。
原本他會出現在這裡,就是時空給他開的一個巨大玩笑。
隻是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這個玩笑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結束。
晴明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對兄弟交談,眸光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那棵老樹下已然沒有穿著藍西裝的孩童的身影,而麻葉童子卻一如往常般交談。
童子的哥哥,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如果童子當年能和麻之葉夫人一起留在族地,我們會是最親密的親人吧。
現在的晴明不知道,一直到很久以後,晴明成為了安倍晴明,所在的地方也從平安京的陰陽寮換成M78星雲翠綠明亮的琉璃高台,在某個寧靜的午後,他坐在光之國璀璨的火花塔下,指尖繞著最後一個親人遺留的發絲,慢慢回想那段往事。
低眉淺笑,念念不忘,然後跨越無數光年,去見時光之前的故人。
而在此間,晴明與麻葉童子低調回到了平安京,這座一切開始的古城。
在這裡,他們會得到所有未知的答案,無論是神宮的預言,還是本家的謀劃,他們會把所有的算計全都翻出來,然後一一算總賬。
晴明抱著自己的目的回到了本家,麻葉童子本想先與晴明一道走,轉念一想自己與晴明的情況並不一樣,便想著也還是直接去自己本家,卻陰差陽錯之下在當時平安京的陰陽頭麵露了臉。
那日平安京百鬼作亂,披著破舊鬥篷的小少年被百鬼“驅趕”到祭典之前,為當世頗有盛名的大陰陽師羽茂忠具所救,成為其座下嫡傳弟子之一。
之所以說是之一,是因為他還有一個師兄,名喚大太郎。那是個沒比麻葉童子大上多少的少年,麵上有一覆蓋住半張臉的可怖疤痕,依稀可見其下本來相當俊秀的五官。
這位師兄對於自己的師父收了一個比自己天賦更高的弟子十分不滿,認為新來的師弟奪走了師父的寵愛,因而十分嫉妒於他,這份不滿的情緒也同樣在言行中表現出來。外人看著頗為麻葉童子鳴不平,殊不知童子心裡隻在冷笑。
大太郎確實因師父過多的寵愛與關注嫉恨於他,可除了言語上的擠兌,酸他一兩句,倒也沒在其他地方下絆子,素日甚至還算得上關照他。
並且,大太郎言行如一,他心裡想著的,與他嘴上說出來的話彆無一二。
對於啟封靈視的麻葉童子而言,大太郎這樣的人才最好相處。
反而那些在他麵前為他鳴不平的仆人,出行時見到的陰陽寮其他德高望重的“大人”,他們的心聲隻能讓他感到惡心。
進入平安京後,麻葉童子的靈視為他帶來了很大的便利,伴隨而來的是,是無數醜陋的人心。
母親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的嗎?
無數次聽到來自那些貴族陰暗的、令人作嘔的心聲後,童子麻木想到,如果不是為了報仇,他應該會隨母親的想法,不會啟封靈視。
在乙破千代解開麻葉童子身上的封印後,他確實成長很快,但終究低估了平安京的鬼魅程度。這座人鬼共生的城市,從人們內心生出來的惡鬼,其能力遠勝過平安京外的野靈。
麻葉童子甚至想過,如果不是這座都城同時有著神道和陰陽道的頂尖勢力坐鎮,它早就會被那些惡鬼毀滅了。
偌大一座平安京,在他眼裡是浮在人間的鬼城。
奔波於陰陽寮與羽茂流之間,麻葉童子唯一聽不到心聲的,隻有那位在百鬼之中救下他的師長。
他看不透他。
這位大陰陽師是此時的平安京最強大的存在,麻葉童子隨侍於其左右,從未見對方滅殺惡鬼妖靈時有過一絲顫抖。
在陰陽寮中,陰陽頭羽茂忠具是如此令人心馳神往的強大,他帶領的羽茂流,也是當時陰陽道最繁盛的流派。
很多人嫉恨麻葉童子這樣不知身份的平民竟能一步登天。
陰陽寮中的人都以為羽茂忠具是為了這個童子展露出來的天賦收下的他,連麻葉童子自己也這麼認為。
除了在不經意間停留在他身上的那股意味不明、令他有些戰栗的眼神之外,羽茂忠具是一個相當合格的師長。
那個時候,麻葉童子還不能做到摒棄靈視,用心看清楚那些能夠完美偽裝自己的人真正的內裡。
在那天之前,麻葉童子曾以為這位師長與其他人類是不同的。
他確實在羽茂忠具這裡學到了很多,陰陽道的術法,神道的符咒,關於靈能界的各種常識等等,他甚至思考過,要不要把一切對這位強大的、神秘的師長和盤托出,或許能尋到新的助力,但理智阻止了他。
也救了他。
那日陰陽寮中,羽茂忠具屏退下人,將他獨自帶到了一間刻滿了封印符咒的地下室裡。
那時麻葉童子以為對方可能是要像平常一樣,在特定的場所單獨教導他彆的術法。他的能力已經比師兄強上許多,因為師兄弟二人的進度完全不同,他的課程和師兄大都是分開上的。
羽茂忠具攬著他來到了那座陣法的中心,麻葉童子低頭看到地麵上蔓延開來的血色符文,忽而有一絲心悸。
這個走向,像是他在某本古籍裡看到的祭祀陣法......
後頸忽而一涼,原是羽茂忠具將手覆了上去,並順著後頸漸撫上了他的後腦、最後來到了頭頂。
“童子。”
那位大陰陽師微笑說道,“師父需要你幫一個忙。”
他的聲音如此輕柔,帶著難以察覺的蠱惑意味。而被他按在手下的麻葉童子卻渾身發毛,僵直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