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向生(如雪)(1 / 2)

投射在柏油路麵上的淡金光束裡,細雪紛飛。

賀橋注視著那抹靜靜沉落的黃昏,幾秒鐘後,恍然地低頭看向手中泛著熱意的紙袋。

他看見一片飄零的雪花沾染了邊角,將牛皮紙洇出一滴更深的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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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橋隨即轉身,向左邊那條路走去。

他穿過一間間沿街的熱鬨底商,高聳的雨棚擋住了雪,沒有讓盛滿糖炒栗子的紙袋再被打濕。

那會讓本來嶄新的袋子變得不好看。

賀橋再一次回到家時,池雪焰已經結束了染發的善後工作,他洗掉了染發膏,也簡單衝了澡,剛放下吹風機。

排隊花了太多時間,按賀橋本來的計劃,應該再早一點回來的。

他知道頭發上色要等待多久,知道池雪焰洗澡要花多久,也知道對方經常犯懶。

如果賀橋在家,池雪焰會叫他來幫自己吹頭發。

他們一起生活了兩年,很熟悉彼此的生活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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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雪焰與反對他所作所為的家人近乎決裂,賀橋則厭倦了在家表現出一切正常的樣子。

所以他們一起住在這個看上去很溫馨的老房子裡。

浴室裡仍有熱氣繚繞,被染發劑弄臟的襯衣隨意地丟在地上。

池雪焰走出來的時候,發梢還在往下滴著水珠,打濕了新換的乾淨衣服。

他自己吹頭發總是很潦草,不如賀橋耐心。

但他已經獨自完成了這件事,而賀橋沒有立場去提出再幫他吹一次。

染發劑和沐浴露的混合氣味,與一股溫暖馥鬱的食物香氣陡然交織在一起。

賀橋將簇新飽滿的紙袋放在餐桌上,主動道:“糖炒栗子。”

池雪焰倚在浴室門邊看過來,目光裡沒有絲毫意外。

賀橋想,他果然猜到了自己臨時出門是去做什麼。

池雪焰看著那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問道:“好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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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橋說著,打開了紙袋,拿了一顆栗子嘗試。

結果外殼剝開後,栗子仁上沾滿了粘得很緊的薄衣。

他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無聲地繼續剝了下去。

池雪焰就這樣安靜地看著他將薄衣除儘,露出一顆完整的淡黃栗子仁。

栗子仁停留在指尖,沒有被吃掉,也沒有被遞出,它停留在一種略顯猶豫的寂靜裡。

池雪焰將視線從栗子上移到他的臉龐,語氣尋常地問:“為什麼去買糖炒栗子?”

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前,賀橋早已準備過應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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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刻,賀橋還是說了那個被藏在許多答案之下的,最重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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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吃不到五歲時很喜歡的栗子蛋糕了。

平淡的答案回蕩在濃濃的栗子香氣裡。

池雪焰安靜地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輕聲道:“賀橋,你喜歡我。”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賀橋霎時陷入略微僵硬的默然,卻沒有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

他一直知道池雪焰是個聰明而敏銳的人,也知道這份極力隱藏的感情可能會有暴露的那一天。

其實有很多詞語可以形容他們的關係——朋友、同伴、共犯……

或是,兩個都沒了去處的人,便隻能結伴而行。

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他們的相處方式難免會比尋常的朋友關係更特殊與親近一些。

而賀橋沒有做出任何超越這種關係的舉動,他不能逾距,也不敢逾距,他經常沉默地在心中抹去對池雪焰和另一個人關係的在意。

可今天,他無法抹去自己對那個兒時生日故事的在意,這是池雪焰第一次主動對他講起寫滿幸福的往事。

他無法抹去對一袋小小栗子的在意,這是曾經的池雪焰在每個黃昏都能收到的禮物。

或許比如今的池雪焰更在意。

他並不奢望其他,隻是希望池雪焰願意繼續過生日,過很多個有人陪伴與慶祝的生日,希望池雪焰會在每天傍晚,繼續收到一袋下班回家帶給他的糖炒栗子,希望池雪焰有一天會把那張被關在空抽屜裡的照片拿出來,擺到更明亮的地方。

其實池雪焰隻說對了一半。

不止是喜歡,是愛。

漫長的寂靜裡,賀橋站在原地,沒有否認,也沒有說起任何心緒。

他在等待從高處落下的審判。

審判像風一樣降臨到他凝滯的指尖。

卻隻卷走了那顆淡黃色的栗子仁。

“味道不錯。”池雪焰咬開栗子時,聲音裡透出一種模糊的愉悅,“希望其他栗子是真的好剝。”

話題又毫無征兆地跳轉。

賀橋足足愣了數秒才理解這個明明很簡單的句子。

他難得有些失態,怔怔地看著池雪焰做出的一連串不太尋常的動作。

池雪焰吃掉了他剝的第一粒栗子,從冰箱裡拿出一盒牛奶,然後走進了廚房,從櫥櫃裡找出奶鍋,架在煤氣灶上。

他開始熱牛奶,也開始講起不著調的絮語。

“我不需要那份協議了。”他說,“要麻煩陳新哲再處理一下。”

那份涉及金額龐大、關聯了無數人命運的一致行動人協議,仍放在餐桌上,沒有被打開。

在池雪焰眼中,好像不如眼前逐漸升溫的奶鍋重要。

“當然,最主要還是麻煩你,要儘快把手頭那些股份處理掉,拋售也好,跟他談判也好,都由你來處理,你比我擅長得多。”

池雪焰從小就討厭各式各樣的報告,也討厭金融與生意……他討厭這些刻板繁瑣、規規矩矩的東西。

該放下了。

放下他本來就不愛的東西。

站在廚房門口的賀橋聲音微啞:“你……放棄了嗎?”

“是啊,我放棄了。”池雪焰的語氣是輕快的,仿佛卸下了積壓在心頭的重擔,猶帶一絲笑意,“但不是放棄了喜歡他。”

“是放棄了繼續錯下去。”他說,“在很早以前,我就不喜歡他了。”

有錯就改是個聽上去最簡單易懂的道理,可做起來卻那麼難。

有時候是不知道自己錯了,有時候是不願或不敢承認自己錯了,有時候是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扭轉已被顛覆的命運。

所以就這樣走下去,直到再也回不了頭。

而在這個有輕盈雪花與芬芳栗子的冬日黃昏,他終於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沒有那麼糟糕。

隻要彆再繼續為無謂的人和事消耗下去。

本該影響許多無辜者命運的退市危機還沒有發生,他可以現在叫停這個必然兩敗俱傷的瘋狂決定。

他偏執地調走了大批資金,凝聚了父母心血的公司岌岌可危,但沒有徹底倒塌,還有機會挽救。

賀橋買回來的那袋應該很好剝的糖炒栗子,他隻吃了一顆,還有很多顆沒有吃,暫時不能確定店員到底有沒有騙人。

生活好像並沒有那麼糟糕。

一切還來得及。

奶鍋裡不斷冒起咕嚕咕嚕的泡泡,綿密柔和的聲音。

池雪焰關掉了火。

他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個男人突然僵硬的動作,與紛亂翻湧的心緒,語氣平常地仿佛在想象明日的天氣。

“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他說,“或許也是從很久以前開始。”

溫度恰好的熱牛奶緩緩倒入墨綠色的玻璃杯。

“我很久沒有給人熱牛奶了。”池雪焰的聲音裡染上一絲略微悵然的笑意,“以前我每次惹爸媽生氣的時候,都會用永遠不變的方式哄他們。”

“我爸愛吃甜食,我就給他做甜品,我媽不愛吃甜食,所以我會給她熱杯牛奶。”

“現在他們肯定也在生我的氣,是甜品和熱牛奶不能消去的氣,我會想其他更好的方式,直到他們原諒我。”

直到他可以擁有下一個被塞進手裡的栗子蛋糕。

池雪焰端著玻璃杯轉身,驀然撞進賀橋深深湧動的眸光裡。

“你也不愛吃甜食,所以給你熱了一杯牛奶。”

賀橋並沒有生氣,他從來沒有生過池雪焰的氣。

可池雪焰有其他很有說服力的理由。

“你出門的時候,又下雪了,你沒有帶傘,衣角被雪打濕了。”

讓人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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