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是個敢冒險賺錢也敢花錢的人。500星幣一到手，她就去最近的售賣機裡買了支營養劑和一小罐蛋白-粉。
今天吃過的東西早就被消化了個乾淨，她餓得饑腸轆轆，在路邊就開了蛋白-粉倒進營養劑裡，晃一晃一飲而儘。營養劑的口味不算太難吃，有幾種水果口味能選，好比過去吃泡麵，紅燒牛肉、香菇燉雞、鮮蝦魚板之間的區彆。
不過加了蛋白-粉以後，就從液體變成了黏稠的米糊狀，倒進嘴裡的味道說不出得古怪，唯一的優點是飽腹感十足，不像營養劑，能量是夠了，然而不解饞蟲，總覺得餓得慌，經受不住任何食物的香氣。
“唉。”白黎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蛋白-粉裝進口袋裡，強打起精神坐車返回。
智腦上的攝像頭是360°感知，趙元辰見畫麵長時間一動不動，旋轉了鏡頭，發現白黎太累，居然在車上睡著了。
有個陌生男人見她熟睡，不動聲色地坐到她的身邊，借著手臂上挽著的外套，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
白黎睜開眼，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滾。”
“你乾嘛打人？”對方見她孤身一個女孩子，惡人先告狀。
“你摸我乾嘛？”混跡於底層的女孩子都有股潑辣的勁兒，不然就容易被人欺負到頭上來，沒完沒了，“再敢碰我，要你好看！”
她咄咄逼人，做了虧心事的自然心虛起來，罵罵咧咧地換了個位置。
白黎做了個不雅的手勢，奉送一句臟話。
趙元辰怔了怔，忽而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會覺得異樣了——白黎是個從小生活在貧困星球，與流浪歌舞團為伴的女孩子，應該像視頻中一樣粗俗潑辣。可是在與他的交談中，她的遣詞用句雖然算不上文雅，卻也沒有出現過粗俗的用字，表現出來的教養就是個普通家庭的女孩，所以叫他起了疑心。
現在看來，她不是編造了經曆，而是擺脫了原生環境帶來的影響。
實在了不起。
果然，白黎小聲地“呸呸”：“我什麼都沒說，媽的，又逼我罵人了，呸呸呸。”
趙元辰被她逗笑了。
“殿下，好奇和有趣通常是愛情的開端。”梅浮負責地履行著自己智能管家的職責，“您知道嗎？過去最受歡迎的言情中，有一句名言說‘很好，你已經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趙元辰：“……請你刪除這些無用的資料。”
“已刪除。”
AI不會違抗主人的命令，反正刪除了還可以從雲端上下載。
視頻中，白黎又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她被跟蹤了。
下城區的治安本來就不如上城區，尤其是貧民區，一到夜裡，光線會比白天弱很多（據說是為了不讓地下居住的人時間紊亂），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白黎發覺後迅速鑽進了人群裡，但跟蹤他的是老手，一直緊咬著她不放。對於這種人，不是罵幾句就能打發的，她鑽了幾條街都沒把人甩掉，無奈之下，隻好給任朵發消息：“我不回來了。”
任朵：“出事了？”
“被跟了。”白黎冷靜地鑽進了一家24小時開張的便利店，花了100星幣買了杯咖啡，“又要多花錢了！！”
任朵：“唉！你要是也有個男朋友就好了。”她晚上下班晚就會叫男朋友來接，再一路送回家裡，有了成年男子陪同，被跟蹤的幾率要小很多。
白黎就不一樣了，今年都被跟蹤第三回了，明擺著見她是個單身姑娘，有意乾壞事。她真心實意地建議：“不然我給你介紹一個吧？”
白黎：“……我選擇便利店。”
在此就不得不提一提貧民區的潛規則了：便利店不僅僅是便利店，後麵有不可描述的勢力存在，隻要進便利店消費了，便利店就會給予庇護，要是有人想要入店強行把人帶走，就會被認為挑釁，有可能引發血案。
據白黎觀察，便利店是個比較講信用的黑勢力，就是黑了點——20星幣的咖啡賣到100星幣，有多黑可以體會一下。
白黎買了咖啡，隔著一扇玻璃窗與跟蹤者對視。對方知道規矩，看到她進店後就轉身離開了。
不過，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離去的。跟蹤者的耐心極佳，起碼會潛伏一兩個小時，如果以為安全就離開了便利店，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白黎花了錢就沒想著天亮之前離開，哪怕板凳很硬，咖啡很難喝，也擺出了一副要熬夜的架勢。
幸好有智腦可以消遣。
白黎看了幾集曆史劇，又開始犯困，隻好把板凳挪到牆角，靠著發黴了的牆壁打起了瞌睡。
“殿下，該休息了。”梅浮提醒。
趙元辰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淩晨1點鐘了，遠遠超出了他平日裡的睡眠時間。花了二十分鐘簡單洗漱，他上床就寢。
經過精密設計的床鋪放鬆了他緊繃了一天的身體，按照以往的情況，他三分鐘之內就會入睡，半個小時後就會進入深度睡眠。
但是今天沒有。
智腦縮小了的窗口裡，依然能夠看到白黎抱著膝蓋打瞌睡的樣子。她昨天就睡在他身邊，和他共用一張床，現在他還在這裡，她卻隻能坐在板凳上強忍著睡意。
誠然，世間有很多的人正和她一樣苦苦掙紮著生活。甚至，有的是比她可憐的女孩子，她們可能馬上就要死了，被餓死的、被蹂-躪死的、被凍死的……他知道有。
但那些人就隻是個印象裡的符號，隻有一個白黎和他有了交集。發生了交流之後，她就不再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個，她的形象逐漸鮮明起來，她的遭遇真真實實地牽動著他。
趙元辰很清楚，於他而言，改變她的命運不過是舉手之勞。
問題是，改變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