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的聚餐地點, 是帝都星最有名的皇室餐館。
白黎一關上包廂門,就迫不及待地縮進了沙發裡, 躺直攤開:“累死我了。”
“享福的人有什麼資格說累啊。”喬昔吐槽她,“被彆人聽見了,說不定想打死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不懂。”白黎趴在沙發的扶手上, 幽幽道,“我心累。”
“我當然不懂了,你現在要什麼有什麼, 金錢、地位、權勢……都是彆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喬昔搖頭, “這樣還累, 忒矯情了。”
劉以斯放下裝滿了快樂肥宅水的玻璃杯, 嘖嘖道:“喬同學, 你說的話充分暴露了自己的無知。”
喬昔挑挑眉:“乾啥, 你是想說我不懂有錢人錢多到花不完的痛苦嗎?”
“東宮娘娘烙大餅, 西宮娘娘剝大蔥。你覺得她不累, 那是因為你沒當過太子妃。”劉以斯晃著手指頭,“我和你說,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煩惱, 沒錢的人想賺錢,有錢的人想要權, 有了權的人呢, 想要更大的權勢。”
白黎樂了, 順著接了句:“最有權有勢的人呢,想要帝國繁榮昌盛,世界和平。”
唐娜娜總結:“人類需求金字塔。”
喬昔抽抽嘴角:“我就隨便吐槽一句,不用這麼上綱上線吧?”
“彆人吐槽就算了,作為朋友還這麼說,太不講義氣了。”劉以斯點到為止,沒有再說,轉而對白黎道,“人快不快樂,和有多少錢、多少權沒關係,在於有沒有人比你更慘。你想開點,知足常樂,我都是這麼勸我爹的。”
白黎有氣無力地說:“謝謝您了。”
唐娜娜觀察了下她的臉色,皺眉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我看以前的報道,說內務部管得很嚴,吃多少飯、走路多少距離都有規定?”
“哈哈,對,人多的地方都有女官跟著我,多吃點她就‘咳咳咳’,所以我都是吃完了再去的。”白黎伸了個懶腰,“不說這些煩心的了,菜上來了,快吃!”
喬昔沒能抵擋住天然食物的誘惑,趕緊坐到桌前,好奇地看著自動上菜的裝置:“真先進啊。”
“保護隱私嘛。”白黎怕他們不自在,率先拿起筷子,“開動開動,我點了好多菜,吃不完打包帶回去。”
唐娜娜知道不用和她客氣,拿起筷子就開動了。
劉以斯看了她們一眼,心想果然還是得靠他,慢悠悠地給白黎盛了碗湯:“這家店我們一年到頭也很難定的,禦廚餐廳啊,沾光啊。”
“你有的沾啦。”白黎也餓了,道了聲謝就接過來吃,順帶問,“前段時間太忙,來不及問,你們畢業去哪兒啊?”
唐娜娜嘴角翹起:“白虎。”
“恭喜娜娜,你最棒!”白黎啪啪啪鼓起掌來,“喬昔呢?”
喬昔吃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學校不是答應給我補償麼,讓我去了軍隊繼續念,可能以後出來偏向管理吧。”
“也挺好,你開機甲的水平不算頂尖,多學點彆的能走得更遠。”劉以斯客觀地評價。
喬昔自己也挺滿意的,就現在的工作而言,她已經比父母走得遠了:“你呢?去不去朱雀?”
“托她的福,現在不用去了。”劉以斯努努嘴,指了指埋頭吃的白黎,“領了個閒職,在家吃喝玩樂當個紈絝子弟。”
白黎:“我深表痛心!”
“那我滾,你以後彆找我幫忙。”劉以斯爽快地說。
白黎悲憤地捶桌:“不能這樣啊,你們總得留一個吧,全走了我就沒有朋友了。”
“其實隻有劉少爺能陪你,我們有心無力。”唐娜娜喝完了燕窩粥,覺得淡淡的不太好喝,夾了一筷子火腿,“還是去奮鬥事業比較靠譜。”
白黎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蔫蔫不說話了。
喬昔歪頭瞧了她一眼,她其實考慮過要不要留下來,後來想想就放棄了。友情本來就經不起消磨,她又不比劉以斯精明,不如按照原本的計劃去彆的地方奮鬥,左右有個太子妃朋友,不會有人為難,自己努力一把就能混出點名堂來。
“我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她說。
“我知道,說說而已,其實我已經給你們準備了畢業大禮包。”白黎掰著手指頭數著,“營養粉、護膚品、天然食物、醫療券、潔麵化妝兩用儀、一條特彆經久耐穿的小黑裙和高跟鞋……理論上來說能幫你們不少忙。”
唐娜娜茫然:“為什麼要裙子?”
劉以斯幫答:“軍隊裡也會有舞會什麼的,專門為單身男女準備。”
“這不是關鍵,重要的是洗臉化妝的儀器,擁有了它,你每天可以多睡半個小時。”白黎大賣安利,“晚上回來洗一洗,早上起來噴一噴,結束!”
女生為之心動,沒有人比她們更清楚洗漱的麻煩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在她們嘰嘰喳喳討論的聲音裡度過了,等到杯盤狼藉,已是下午兩點多鐘。
“你們沒空了嗎?不然明天我還可以邀請你們去東宮玩。”白黎依依不舍。
唐娜娜搖頭:“我是明天的船票,馬上就要去白虎報道了。”
喬昔的心情也很低落:“我明天要去學校辦理手續,後天也要走了。”
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
畢業以後,四散天涯,不僅是他們,所有的大四生都麵臨著同樣的離彆。最單純幸福的學生時代已然到了儘頭,從今往後,就要麵臨社會上的風刀霜劍了。
劉以斯故意用輕鬆的口吻說:“不要愁眉苦臉的,畢業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彆,我和白黎都在帝都星,你們什麼時候來都行,來不了,還可以視頻。”
“說的是。”白黎深吸了口氣,調整心情,“你們要見我最容易了,我隔三差五上頭條……看到你們吐為止。”
唐娜娜麵前露出個笑容,喬昔卻是快哭了,吸著鼻子說:“彆忘了我們。”
“不會的。”她保證。
三個女孩抱成了一團。
劉以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極其冷酷的想法:說實話,他相信白黎不會忘記她們,然而,下次再見麵,多半就不會是這樣的場景了。
今天的白黎才做了沒幾個月的太子妃,她們固然有些驚奇,卻未曾真正接受她的身份,還可以嬉笑怒罵,若無其事。可是,五年後,十年以後呢?她們或許會是一個個小小的軍官,看起來小有成就,實則連進宮的資格都沒有。
而太子妃依舊是太子妃,甚至可能成了皇後。
友情或許尚在,卻必然抵不過現實的鴻溝。
他想著,望了眼一手摟著一個的白黎,她眼圈紅著,卻竭力忍耐著眼淚,嘴裡說著俏皮話,試圖緩解分離的悲傷。
在這個瞬間,他突然同情她。
她不知道自己注定不會再有朋友了。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或許她不願如此,然而,與君王的愛情就是如此,皇室的婚姻充滿了看不見的犧牲。
很久以前,他們爭執過婚姻的事,她說他的婚姻毫無意義,可是,他雖然放棄了愛情和婚姻,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以後想去哪兒去哪兒,想買什麼買什麼,不會有人來乾涉他。
她呢?有愛情,有婚姻,有榮華富貴,但是,有自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