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青呆住了, 睫毛都一動不動的。
吃烤焦的蝙蝠肉,這種事情他隻在恐怖故事裡見過, 從沒有想到現實生活裡會有一個這樣的人, 而且對方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貴族。
好半天, 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向文, 你說的是真的嗎?”
向文當然是撒謊的,他隻是把自己覺得最變態的事情蓋在了喬江沅的腦袋上,但畢竟是撒謊, 所以他故意看了下周圍,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你千萬彆說出去,也彆讓喬公爵知道你知道他的秘密,否則他肯定會吃了你的, 沒有一個貴族會承認自己有這種癖好, 所以他要聽到什麼風言風語,肯定會殺蝙蝠滅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向文,“而你就是那隻被殺的蝙蝠。”
毓青:“……”
毓青這一夜回去, 做了一個夢,夢的前麵是他抱著一個麵目不清的人在吸血, 而後麵,突然有人闖了進來,他吃驚地回頭一看,發現居然是喬江沅, 而喬江沅對他舔了下自己的獠牙,便把手裡的火把丟向了他……
嚇得毓青直接從夢裡醒來了。
他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呆,才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夢。
“做噩夢了?”黑暗處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這聲音嚇得毓青直接抓緊了被子。
“誰?”他慌亂地叫到。
聲音是他房間的沙發處傳來的,他稍微鎮定了一些,才敢看過去。血族在黑暗裡的視力很好,所以他一眼就看清了對方的臉。
居然是申玨。
毓青連忙掀開被子下了床,一下床,他就發現自己隻穿了一條短褲,又急急忙忙地把旁邊的睡衣穿上。這件睡衣他穿了很多年了,料子已經有些起球,不過他沒什麼錢買新衣服。
“抱歉,公爵,我睡得太死了,不知道您來了。”毓青穿好衣服後,也不敢鬆懈,他不知道申玨為什麼要在白天來他的房間。他有時候睡不著,會在白日裡在莊園裡走一走,可申玨從沒有在白日裡出現過,貴族們都十分厭惡日光。
“沒關係。”申玨淡聲道,“你過來。”
毓青的房間不大,從床走到沙發不過兩三步的路。毓青站在申玨一步遠的地方,就不敢動了,他有些怕對方是因為吸血的事情來教訓他。
“站那麼遠乾嘛?再近一點。”申玨又道。
毓青低頭看著自己的拖鞋,他的拖鞋前麵開了一個口子,不知道公爵有沒有注意到,他希望對方不要注意到。毓青雖然身為奴仆,但他還年輕,有著青少年固有的自尊心,這種自尊心總會在不必要的時候出現。
也許換一個奴仆站在申玨麵前,那人說不定會故意把自己最破爛的東西擺在申玨的麵前,暗示主人給自己買新的,可現在的毓青做不到。
他往前麵稍微挪了挪。
“繼續。”
又挪了挪。
“繼續。”
毓青覺得自己那破爛的拖鞋都要碰到對方那雙華麗且毛絨絨的拖鞋了。聽說公爵的拖鞋上的毛是上好的貓頭鷹絨毛,每一根都是人工黏上去的。也許這雙鞋都要花他幾年的工錢。
毓青作為奴仆,工錢比向文這種雇傭仆人要低得多。他都攢了這麼多年的錢,也不過隻攢滿了一個罐子。如果他離開這裡,那些攢下來的錢根本撐不了幾日。
“看我。”申玨又道。
毓青隻能聽話地把快貼在胸口的下巴往上抬了抬,而下一瞬,他的手臂突然被重重扯了一下,身體更是不自覺地往前麵傾過去。
等毓青意識到自己落入一個帶著點冷香的懷抱時,立刻就想站起來,可是對方冰冷的手指已經摸上了他的脖子,“我餓了。”
對方的聲音明明很平靜,甚至裡麵帶著一絲淡漠,可是他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能無力地癱軟在對方的懷裡,“不,公爵大人,我的血不好喝,我現在就去廚房。”
“晚了。”話落,毓青就感覺到自己的頭被輕輕側了過去,一側脖子更是被什麼東西蹭了蹭,柔軟的,似乎是對方的唇瓣。他有些害怕,卻不敢反抗,隻能露出柔弱的姿態。
申玨蹭了下毓青的脖子後,又湊過去嗅了一下。
洗得很乾淨,還有淡淡的香皂味。
他張了張嘴,輕輕咬了下去。
咬下去的同時,他聽到懷裡的半血族倒吸了一口氣。他用餘光看著對方,發現對方眼睫毛正在飛速地眨著,似乎非常不安。
當然會不安。
因為申玨吸光他的血,都沒關係,不是沒有主人吸光奴仆的血這種先例。
同時被吸血的感覺也很奇怪,毓青被咬住脖子後,覺得自己是被是被強大的野獸咬住了脖頸,他隻能乖乖臣服,連逃跑的想法都不應該有,而他的身體內部也很奇怪,血液在飛速流動,他身上似乎都開始發熱。
他擰著眉,拚命忍耐,但還是從鼻息裡透出一聲甜膩的哼聲。
被吸血的時候,血族也會有高.潮感,那種感覺是從血液出來的,在他的每一根血管裡遊走,從心臟流出又灌入心臟,循環往複,遊走便全身。
毓青現在就是。
不過他剛哼完,就被突然鬆開了。
他有些愣,眼神迷茫地轉過頭,卻看到申玨捂著唇,臉色難看得厲害。
毓青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見到申玨直接站起來衝到他房間的衛生間。
下一瞬,他便聽到了嘔吐的聲音。
公爵吐了,因為吸了他的血?
毓青摸了下自己被咬了一口的脖子,神情莫名的脆弱而可憐。這是一種強烈的打擊,沒有一個血族能接受對方吸了自己的血吐了的事情,吸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而當對方吐了,則代表被吸血的人是惡心的。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才整理了下心情走到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被關上了,他現在隻能聽到裡麵的水流聲。
“公爵,您還好嗎?”毓青站在衛生間門口,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過了一會,衛生間的門才被打開。
申玨臉色蒼白,上麵還有未乾的水珠,他看了一眼毓青,“繼續睡吧。”
毓青手指微微一動,但還是讓開了,他看著申玨離開他的房間,隻是咬著牙。
這個插曲導致毓青後麵一直沒有睡著,他隻要閉上眼,就仿佛能見到公爵衝去衛生間的樣子,那時候公爵在想什麼?肯定覺得他惡心吧。沒辦法,誰讓他隻是個半血族,半血族就是很惡心啊!他都跟公爵說了他的血不好喝,可公爵偏偏要試,這能怪他嗎?肯定不能,所以他沒有錯,他又不可以決定自己的出生。
可毓青怎麼想,都很難過。
沒人真心會喜歡一個半血族,他的父母都不要他,沒人會要他。
起床的時候,毓青的心情依舊不好。他遊魂似的飄到了廚房,廚娘看見他就打了招呼,但毓青隻有無精打采地對她點了點頭。這太奇怪了,她還沒見過毓青這樣子過。
“怎麼了?毓青,你看上去十分悶悶不樂。”廚娘擔憂地說,“誰欺負你了嗎?”
毓青搖了搖頭,他不能告訴任何人,白日裡公爵來過他的房間,“白天沒睡好。”
“是嗎?”廚娘看了下時間,“現在離公爵起床還有一個小時,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會?今日的活比較少。”
“不了,我現在也睡不著了,還是乾活吧。”毓青擠出一個微笑。
平日毓青會幫忙上菜,但今日他一直躲在廚房裡,他現在不敢見到申玨的臉,怕對方露出厭惡的神情。
而申玨也沒睡好。
他本以為吸血隻要依照本能去做就可以了,但他聽到毓青的聲音,突然意識到對方是個活物,這讓申玨瞬間反胃了,他當了那麼多年的仙人,從沒有茹毛飲血過,更彆說從同類身上吸血。
惡心一直衝到了他的嗓子眼,所以他隻能衝去衛生間吐了。
起床的時候,那種惡心感還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這一夜的神情更加疲倦,導致管家和向文都非常緊張,害怕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等用完晚膳後,管家拿出了一封請帖放到了申玨的麵前。
“公爵,這是衛家送來的請帖,三日後他們會舉辦一個慈善宴會。”
申玨聽到宴會,本想直接拒絕,但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又改了口,“三日後提醒我。”他看著管家,“另外一個男仆的人選找到了嗎?”
“暫時還沒有。”管家說,“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帝都,他們的公爵是出了名的壞脾氣,稍微聰明點的人都不願意過來工作。
申玨倒是猜中了,他知道自己在帝都的風評,可能全帝都最討厭的貴族排行榜前三,裡麵一定有一個是他。前幾世,他喜歡喬江沅,便明裡暗裡不讓其他血族接近喬江沅,如果誰敢接近,他定會給對方和對方的家族找麻煩。時間長了,喬江沅連宴會都舉辦不了,因為沒人敢來,但申玨很開心。
現在想想,喬江沅可能很早就厭惡他了,巴不得甩開他,隻是那時候的他有錢有勢,喬江沅不能撕破臉罷了。
“那就從莊園裡挑一個吧。”申玨平靜道,“找一個挨得住罵的。”
挨得住罵的?
管家第一反應想到是毓青,可那日毓青已經被趕了出來,所以他隻是點頭,說儘量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