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掉那個狀元郎(27)(1 / 2)

宮人們聽到這樣的吩咐, 雖不敢有異議, 但私底下都不明白申玨為何要下令換掉窗戶。他們都看著溫玉容畫的, 知道溫玉容花了多少時間,費了多少心思, 一朵紅梅,彆說花瓣了, 連花蕊都是一點點、精心畫的。

窗戶很快就變成了原來的樣子,申玨見畫消失了, 反而覺得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鬆快了些。

雖然這看似隻是一個很小的插曲,但溫玉容的觀察入微,甚至對人心的猜測, 都讓申玨有了一絲不安的想法。

師舟做事衝動,完全不顧後果, 但事實上他是更好掌控的一個,而溫玉容看似溫和,處處體貼,但溫柔麵孔下的心如海水般深不可測。

跟聰明人打交道, 有時候很開心,但有時候,隻會讓人不安。因為他們太能讀懂人心。

申玨突然覺得他不能再在這個境呆下去了, 首先是他找不到境主,不知為何本該是境主的溫玉容沒有重生,而不是境主的師舟重生了,其次是無論是溫玉容, 還是師舟,他們兩個人的表現都很奇怪。

師舟太黏他,一腔深情不知從何而來,而溫玉容明明沒有記憶,卻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捕捉到他的弱點,例如那個腰部推拿,申玨現在已經到了一日沒推拿,就無法安睡的地步。

這太可怕,長期下去,申玨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沉溺其中,最後完全陷在這個境裡。

申玨想了很久,還沒想清楚應該怎麼做的時候,師舟來了。師舟許久沒見到申玨,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申玨這,挨了一頓板子後,這次他學乖了一點,站在殿外,老老實實讓人進去通報。

申玨知道師舟來了,沉默了許久,才讓人帶他進來。

這是師舟第一次不是強闖進來的,自己都有些驚訝,等看到申玨時,眼睛噌的一下亮了,二話不說就湊了過去,直接把人抱住了。

旁邊的宮人連忙低頭,當什麼都沒有看見。

申玨由著師舟抱著,瞥了下旁邊的宮人們,“你們先下去吧。”

師舟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隨後是狂喜,他認為申玨是被他的誠心打動了,要不然怎麼願意跟他單獨相處?甚至他抱著申玨,申玨都沒有露出生氣的樣子,平時眼神早就瞪了過來了。

“你原諒我了?”師舟看著申玨,眼裡全是希冀。

申玨沒說話,而這種沉默落在師舟眼裡就是默許,他喜不自勝地更加抱緊了申玨,甚至還湊過臉在申玨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他現在知道申玨討厭被親嘴,所以他換一個地方親。

親完,他彎下腰,把臉貼在對方的脖頸間,小聲嘀咕:“陛下真的原諒我了嗎?我怎麼覺得跟做夢似的。”

申玨看著前麵,極力忽略抱著自己的師舟。他本不想破境,隻想等著這境自己結束,隻要他被趕下皇位,砍掉腦袋,自然會進入下一個輪回,可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跟這兩個人糾纏,都是他所不願意的,本以為可以利用溫玉容趕走師舟,但師舟沒趕走,溫玉容也變得奇怪。

原來偷懶都不被允許,天道總是能變著法地來折磨他。

申玨自嘲一笑,既然如此,他隻能重新破鏡。既然師舟是重生之人,那邊很有可能是境主,那他便先殺了師舟,若境未能破,再殺了溫玉容。

想到這裡,申玨才重新下定了決心。他瞥了眼還抱著自己的人,不冷不熱地說:“你還要抱多久?”

師舟不肯抬頭,“抱一輩子。”

惡心。

申玨抿了下唇,再說:“可你這樣抱著我,我不舒服,你鬆開一點好嗎?”

申玨把自稱換了。

這是師舟重生以來,從申玨口裡聽到最溫和的話了,他沒想到對方還有對他和顏悅色的一天,愣了愣,連忙鬆開了對方。

“我抱疼你了嗎?”

“有一點。”申玨輕聲說,“下次不要抱那麼緊。”

還有下次?

師舟一顆心都要飛出嗓子眼了,他盯著申玨看,定定地看,半天才說:“陛下……病糊塗了?”

申玨:“……”

申玨冷下臉,“那你彆抱了,滾出去!”

師舟瞬間擠出一張笑臉,“抱抱抱,當然抱,彆生氣。”

……

溫玉容來的時候,聽到裡麵有人說話的聲音,愣了一下。他看向門口的宮人,“殿裡除了陛下還有旁人嗎?”

“奉君在裡麵。”宮人說,“溫大人稍等片刻,容奴才先進去通報一聲。”

溫玉容點了下頭,溫和地說:“勞煩公公了。”

那宮人很快就進去了,但過了好一會才出來,臉上掛著為難的神情,“溫大人明日再過來吧,陛下和奉君有要事商討,怕是一時半會抽不出時間來見溫大人。”

溫玉容是過來給申玨做推拿的,這次他還帶了梅花味的藥熏包,這種放在脖後,可以緩解頸柱疲勞。

他聽到宮人的話,神情不變,“那我明日再來,謝謝公公了。”

溫玉容走的時候,眼神往窗戶那邊瞥了一眼,今晨剛完工的四季圖已經沒了,重新變成了什麼都沒有的空白窗戶。

他轉過頭往回走,回到住處的時候,伺候的宮人連忙從溫玉容手裡接過藥箱,“大人今日怎麼回得那麼早?茶水新煮的,大人喝點暖暖身子吧。”

“先出去吧,我有些乏了。”溫玉容對宮人笑了一下,笑裡略帶疲倦,“對了,我睡醒了想用露水煮茶,你能幫我去弄一點露水來嗎?不用太多,小半罐就可以了。”

小半罐也要花費大半天的功夫,更彆說這還是冬日的下午。即使是在南宮,天氣也是寒冷的,隻是沒有京城冷,但手伸出衣袖外太久,還是容易生出凍瘡。

宮人們最忌諱的是冬日生凍瘡,因為又癢又疼,還會遭主子們嫌棄。

可那宮人見到溫玉容的笑容,三魂七魄丟得乾乾淨淨,忙不迭地點了頭,拿著罐子去收集露水了。

等宮人出去後,溫玉容就把房門反鎖了。一反鎖,他臉上溫和的神情全部褪去,變成了麵無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陰冷。

他緩步走進內寢,環顧了一周,才走到床邊,從枕下拿出一根金簪。溫玉容將左手衣袖卷起,右手拿著金簪,直接在手臂上劃了一道。

金簪鋒利,雖不如匕首、小刀之流,但也能將肌膚劃破。

溫玉容看著血液順著雪白手臂流下的時候,驀地笑了一下,若有旁人在場,便能看到溫玉容左手手臂上已經有十幾道傷疤了,有的傷疤甚至是痊愈了後,又被金簪重新撕開,露出裡麵的皮肉。

……

師舟自然知道溫玉容來了,但他沒有看向外麵,而是把自己的腦袋搭在申玨的脖子上,從後麵抱著對方,跟申玨下棋。

其實他本來是坐在對方了,可是看著申玨抿唇正襟危坐下棋的樣子,心癢癢得厲害,還是沒忍住,跑到了申玨的那邊,半撒嬌半強迫地抱住了對方。

師舟的撒嬌是什麼樣的?

就是拿著他那顆腦袋不停地往申玨脖頸那裡蹭。

申玨眉心突突地跳,但隻能忍住。現在的師舟跟上一世的師舟簡直是像換了一個人。

這盤棋下得非常久,因為師舟出於意料地非常擅於下棋。

雖然他大半部分時間都盯著申玨看,可輪到他的時候,他需要瞥一眼棋盤就能落子了,而那一子每次都能正好阻擋住申玨,但又不是完全不給生路。

申玨被師舟弄成了困獸。

本隻是想分散師舟注意力,最後變成了分散自己注意力,申玨不由自主地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棋盤上,連師舟的一些毛手毛腳都忍住了。

但即使這樣,這一局申玨還是慘敗。

師舟似乎看出申玨情緒有些低落,手輕輕捏了捏申玨的後頸,“要不我們再來一盤?”

申玨轉頭看著他,“你的棋藝跟誰學的?”

師舟搖了頭,“從書上學的,沒人教。”

“真的?”申玨狐疑地看著師舟,他本認為師舟是跟溫玉容學的,畢竟溫玉容年少便以神童這個身份聞名京城。

“當然是真的,我下棋還沒遇見過敵手呢。”師舟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洋洋得意,“即使是溫玉容,跟我下棋,也隻是跟我打成平手,從來沒贏過我,我隻是不愛看書,我若是看書,溫玉容那狀元郎的身份那就是我的了。”

師舟一高興,什麼話都往外抖摟,他就像一隻到了尋偶期的孔雀,碰到了心儀對象,就把自己漂亮的大尾巴給展開了。

申玨聽到這話,頓住了,他好半天才說:“我曾在溫玉容房裡看到牆上有把劍,是你送的嗎?”

“不是,我沒送過他劍。”師舟覺得申玨表情有些不對,臉色也凝重了起來,“怎麼了?”

“沒……沒事。”申玨把心裡的怪異感壓了下去,也許隻是他想多了,畢竟溫玉容跟他說過那劍是用來辟邪的,而師舟擅於下棋,也隻是他的一個特長罷了。

若兩人其實是一魄,未免太過詭異。

……

師舟近日走路都有些飄,因為申玨接納他了,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雖然申玨還是不讓親,最多抱一抱,但師舟覺得,假以時日,申玨一定會完全接納他的。

譬如此時,申玨已經窩在他懷裡睡著了,在兩個月前,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本以為申玨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但他也下定了決心要跟對方磨一輩子。

隻是沒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順利,順利得讓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申玨睡著了,師舟不大敢動,他沒什麼睡意,所以隻能低著頭數一數申玨的睫毛,數著數著就忘了數到哪根,那就重新開始。

他樂此不疲,直到申玨醒來。

申玨醒來,一般先是睫毛顫了顫,眉心再微微一蹙,隨後才會慢慢睜開眼。剛睜開眼時,申玨意識並沒有完全清醒,起碼要緩上半響。

不過醒了之後,申玨就會坐起來,然後就會叫宮人過來伺候沐浴。沐浴的時候,師舟絕對不能出現在旁邊,要不然申玨就會生氣,然後連抱都沒有了。

自從申玨允許師舟出現在身邊後,溫玉容就見不到申玨了。一開始一日一次求見,但都被拒之門外,然後溫玉容便兩日一次,然後再三日一次……

有多嘴的宮人在私下議論,說是溫大人擅自在陛下的窗戶那裡作畫得罪了陛下。

還有人說,溫大人這般好,陛下怎麼就不待見呢?

更有人說,奉君為人霸道,溫大人又生得俊美無雙,奉君是怕陛下移情,故而才不許陛下見溫大人。

他們在私底下議論得是頭頭是道,把申玨三人的事情似乎都編排成了話本,有人支持溫玉容的,有人支持師舟,兩派掐得死去活來,最後還是師舟全麵獲勝,因為在他們看來,申玨的確是更寵愛師舟,況且師舟還是名正言順的奉君。

隻是這樣一來,近日越發消瘦的溫狀元郎在眾人眼中,變得更加可憐了。

正月十五那日,師舟決定親手給申玨做一碗湯圓,從餡到麵粉都是他親自弄,從清晨天蒙蒙亮,他就去了禦膳房,一直忙到了傍晚,才覺得自己做出了滿意的湯圓。

民間有吃銅錢招福氣的說話,可那銅錢不知經過多少人的手,及時再三洗,師舟都覺得不乾淨,所以在眾多湯圓裡,他做了唯一一個不同餡料的。

呈給皇上吃的東西,無論誰做,都要先試毒。試毒太監先用銀針把每個湯圓刺了一遍後,又隨機撈起一個湯圓吃了,這才把師舟做好的湯圓送到申玨的膳桌上。

“這裡麵有個福氣湯圓,不知陛下能不能吃到?”在眾人麵前,師舟還是稱申玨為“陛下”,而私底下諢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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