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是第幾次站在前世鏡前,申玨看著前世鏡裡的場景快速變化,慢慢轉開了頭。他轉眼看向周圍,這裡是陰曹地府,他每次入新輪回之前必來到的地方。
“申玨仙君,仙君。”遠遠來了一行人,為首人是麵紅長須,手持半人高判官筆的男人,“恭喜仙君,此番總算是輪回結束了,現下仙君是準備在這裡逗留幾日,還是直接回天庭呢?”
申玨認出這個人是誰,一位姓許的判官。
“我直接回天庭,我師父來了嗎?”申玨問。
許判官點了下頭,“快了,老祖的書信已到,說是再讓仙君等一盞茶的功夫。”
明明千年的時間都等過了,這一盞茶的時間在此時看來卻無比的漫長,漫長到申玨心都跳快了一些。他知道他將做什麼,而他做的一切無論成功與否,都會連累自己的師父和師門,所以他需要先做一件事。
一盞茶時間過去,赤炎老祖還未到,申玨的神情不由變了變。旁邊的許判官一見,立刻在旁邊打圓場,“許是路上有事情耽擱了,仙君莫急。”
又過了一炷香,申玨終於看到熟悉的身影。赤炎老祖一落地,就拍了拍申玨的肩膀,“師父來晚了,不怪師父吧?”
“不怪。”申玨對赤炎老祖說完,視線轉到站在後麵一步的青年身上,“師兄。”
青年生得麵白俊朗,聽到申玨叫他,立刻點了下頭,“師弟,恭喜你回來,這些年師兄為你尋了不少好東西,每一年的生辰禮物都沒有落下,你快回去看看。”
申玨聞言隻是勾了下唇,並沒有回話,他重新看向自己的師父,“師父,我不回液迦雲山了。”
“徒兒,你說什麼胡話?”赤炎老祖似乎猜出了申玨要做什麼,當即想製止,可申玨已經喊了旁邊的判官。
“許判官,勞煩你給我們做一個證,我申玨自願離開師門,以後再也不是液迦雲山的人。”申玨說著,雙膝跪到了地上,“師父,不,老祖,我自認道心已毀,不配再當老祖的弟子,不配再當液迦雲山的人,還請老祖放不孝徒離去。”
在旁的師兄立刻對許判官道:“許判官,我帶了一壺酒下來,不如我們小酌兩杯?”
許判官不是蠢人,見這一幕自然知道他們要內事要處理,便一口答應,帶著身後的鬼差跟師兄一同離開了。
此時,原地就剩下了赤炎老祖和申玨。
赤炎老祖袖一揮,設下一個結界。
他看申玨的眼神既心疼又痛心,“這話為師隻當沒有聽過,你想做什麼,為師知道得一清二楚,為師了解你的性子,若是為師強行攔住你,把你拘在液迦雲山,你不會快樂。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不用考慮為師和液迦雲山。”
說到此處,赤炎老祖眼角都有些濕了,“當初為師沒有保住你,這是為師這一千多年最大的悔恨,為師始終是那句話,你叫我一聲師父,我就永遠是你的師父。”
申玨本是低著頭,聽完這番話,他更不敢抬頭,因為怕抬頭,就讓師父看到他這個沒出息的徒弟眼中的淚。
師父知道他想做什麼,知道他可能會毀了液迦雲山。殺天帝幺兒,弑天帝,這是他回來的動力,不管成功與否,液迦雲山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起來吧,我們先回去,你師兄待會就會回來,他的意思跟我的意思一樣,你也不用怕牽連他。”赤炎老祖把申玨扶了起來,看到申玨眼裡閃爍的淚光,他和藹地笑了笑,溫聲道,“好了,回家了。”
隻“回家了”這三個字,申玨眼裡的淚終是控製不住,掉了下來。
擊垮人不一定是利刃,更可能是遭遇利刃後的擁抱。
……
他已經離開了液迦雲山一千多年,但是他的住處居然跟千年前幾乎沒有什麼區彆,甚至他離開前翻過來蓋著的書本還放在那裡,還沒有灰塵,仿佛他這個主人隻是離開短短的一炷香時間,而不是一千多年。
師兄說的禮物全部放在了庫房裡,申玨本想認真看看,可剛打開門,就差點被裡麵的禮物淹沒。他看到一堆禮物朝他身上倒來,立刻使了個法術,定住那些禮物,再把門重新關上。
一千多份禮物,實在是有些難以消受。
他重新回到液迦雲山的第一夜失眠了,他失眠到天亮。明明他現在已經不用思考明日該做什麼,該要如何討好境主的歡心,可就是無法入睡。
申玨抬起手,看著自己乾淨的手,不,隻是看似乾淨,就像他這幅軀殼一樣,事實上已儘是汙泥。
……
連續失眠了半個月後,申玨拿到了一張去九重天的請帖,明日據說天庭專門為某位仙君舉辦宴會。他準備易容改裝混進去,找機會動手。
翌日,申玨很早就起來了,師兄給他送了一把新武器,那武器小可化為銀簪,大可化為利劍。他以銀簪挽發,化為尋常少年模樣,在南天門外等了許久後,才跟其他赴宴的仙人一起進去。
請帖上的位置在末尾,他找到位置後,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先看向前排。前排如今的位置基本都是空的,他要找到的人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