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楠說著,把目光放在了南易的夾克衫上,“你的衣服雖然看著普通,但卻非常凸顯你的氣質,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的衣服應該是國外的那種私人訂製,價格十分昂貴。”
南易心念電轉,他身上的夾克衫的確算得上是私人訂製,隻不過不是往凸顯身板,讓他看起來更帥氣,而是為了讓他看起來更沉穩一點,風格偏成熟,補上前南易顯年輕的底子,還有他堅持不懈鍛煉和保養搞出來的“青春感”短板。
如果觀察得夠仔細,是能夠看出來他的衣服不簡單,絕不是外麵的大路貨,但對沒出過國、沒有接觸過私人訂製的人而言,不應該說出“私人訂製”四個字,而是該往哪個商場買的,哪個牌子的方向想。
如果肖楠真的聽人說起過私人訂製,而且就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那的確有可能會往這個方向猜測,不過概率要打一個問號,背後也許有其他理由讓她往這個方向想。
理由的可能性很多,其中包括會對南易造成不利的選項。
南易在腦子裡給肖楠打了個感歎號,又打了個問號,退堂鼓被他從倉庫裡搬出來,預備著隨時敲響。
“嗬嗬,肖記者見識廣博啊,私人訂製都知道。不過你猜錯了,我身上這件並不是你所說的私人訂製,隻能說我找的裁縫手藝很好,當年他在滬海灘可是鼎鼎大名,張小六子、盧小嘉,還有當年滬海灘的大亨都會找他訂製西服。”
“不便宜不是嗎?”肖楠臉上掛著奚落的微笑說道。
南易絲毫不讓,直接懟道:“是不便宜,再加個五六百就夠吃你想吃的午餐了。”
“我真的想吃嗎?”肖楠玩味地說道。
南易頷了頷首,“抱歉,是我太過了,我應該順著你的思路往下走,或嫌太貴,知難而退,讓你有機會搖頭奚落,這就是男人的德行;
或打腫臉充胖子,讓你有機會叫上一幫朋友好好宰我一頓,吃乾抹儘拍屁股走人,你和你朋友還可以一邊散步消食,一邊笑話我是個彪子。”
“哈哈哈……”
肖楠再次大笑,這一次笑得越發誇張,鎖不住的眼淚溢滿眼眶。
南易輕笑相陪,以免肖楠曲高和寡,意興闌珊,同時,他也在不經意之間觀察著對方臉上的微表情。他是一個理智的色狼,若事不可為,柳下惠瞬間會附身,滿臉黥上坐懷不亂。
待肖楠的笑聲平息,南易拉過她的本子和筆,翻到本子的末頁,拿起筆在上麵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完之後,把本子推回到肖楠身前,“我的號碼,什麼時候你有閒又有想法認識我的時候打給我,要快,我在奉天出差,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京城。”
肖楠拿起本子,看了一眼上麵的號碼,接著目光對向南易的眼睛,“你很強勢,也很有自信,似乎篤定我會打給你?”
“你會的,一位成熟且還算成功的男人,對你這種剛走出校門沒多久的小女生就如同毒品一般,很是誘惑人,一旦碰了就戒不掉、離不開。”
“是嗎?”
“是的,肖記者,哦,不,我還是叫你小楠。”南易步步緊逼道:“我等下還有點事,不能陪你多坐了,等你電話。”
話說完,南易拿出一張百元紙鈔放在桌上,起身,對肖楠微微點頭,轉身離開。肖楠盯著南易的背影看了一會,複又拿起本子看了眼電話號碼,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離開茶館一段距離,南易便對天仙說道:“剛才的女人。”
“進入茶館之後,她站在門口的位置觀察了整個茶館的客人,然後直接走向南生你們那一桌。”
南易沉思了一會,說道:“要是她很快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在不恰當的地方和我再次偶遇,給她開檔案。還有,趙璐璐這個女人我暫時有點看不透,再過些日子,可能也要給她開檔案,先做好心理準備。”
“明白。”天仙應了一聲。
離開北市場之後,南易一行又拐入了西塔街,一個不太一樣的鮮族聚居區,這裡的鮮族大部分是世紀初日本人從朝鮮半島強征來的勞動力,雖然後來朝鮮半島擺脫了日本的統治,但是他們並沒有選擇離開這方水土,而是留下來繁衍生息。
自八十年代伊始,西塔地區就形成了以餐飲娛樂為主,具有濃鬱鮮族風情特色的休閒文化經濟帶。
南易過來是想吃蠻有名氣的西塔大冷麵,麵館還沒走到,倒是路過一家新開的店鋪,大門口圍著一圈人,從人群圍繞的圈中央傳出炸裂的音樂聲,聽著既有朋克的風格,又有工業重金屬的味道。
南易駐足,聽了一耳朵,不管是唱功還是樂器的水平都稍顯稚嫩,擠進人群o了一眼,三個大男孩十分賣力地搗鼓著樂器,一個大男孩聲嘶力竭地吼著,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並不是南易喜歡的風格,聽了半首,南易便離開了,帶著架子鼓手屁股下的木箱上“重型機械廠”幾個紅色字樣引起的思緒。
綜合南易聽到、看到的信息,從去年下半年,鋼西區的橋梁廠、重型機械廠等一些大企業已經露出撐不下去的苗頭,先知先覺的人開始想辦法,有人從瀕臨崩潰的工廠裡謀取最大利益。
有一個廠子的供銷科長和財務合謀騙走了工廠的債款,有人繪聲繪色地說兩人已經借道俄羅斯,奔赴了歐洲大陸,天天吃香喝辣。
即便遵紀守法,腦子活絡的年輕人也琢磨起了出路。有人耍賴請病假,跑去羊城進牛仔褲,成捆成捆地背回來,賣給同樣心思活絡的年輕人;有人耍賴請病假,跑去做小生意,從推車賣貨到有了自己的小檔口;還有人耍賴請病假,什麼也不乾,就是瞎混日子,反正在工廠是混,哪兒不是個混啊。
還堅守在廠裡的年輕人要麼勤勤懇懇乾活,過一天就多賺一天錢,要麼就做起了白日夢,南易聽說過一個車間的小男孩自封為宇宙糾紛調解會的會長,還給自己印了名片,每日在轟隆隆的機器聲中遊蕩外太空。
還有些是蹦迪狂人,兜裡沒大子就到處找人蹭舞票,蹭到了就蹬個二八大杠,一下班就往舞廳趕,一蹦就是半宿,次日去上班,蹦迪的熱情依然未消,午休時間就會在車間裡續上一段,自帶bg,動作癲狂、激烈。
上午勞作時掛上的滿臉鐵鏽還在,水泥地上又都是灰,一折騰便是塵土飛揚,工友們既拿這種人當個笑話看,又十分稀罕他們,這是工人們在沉重工作、沉悶心情裡為數不多的歡快時刻。
年輕人可以逃避,可以尋找新的活路,四十郎當歲,承上啟下,上有老下有下的五零後這一代就比較悲慘,他們從小就吃工廠的大鍋飯,玩樂在工廠,小學或初中一畢業就進入技校,不管是否學有所成,都能夠被分配進父輩的工廠。
旱澇保收了半輩子,大多數人怎麼都不相信,廠子真能不管他們,現在才剛開始,他們做得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等,等被拖欠的工資,等開工。
未來,他們還要等買斷、等並軌、等離退休……
小體量的工廠倒閉、改製得早,群眾幻滅得早,轉個身,在內卷還沒開始的時候從頭再來,反而顯得輕盈,鋼西區最早破產工廠的廠長早年就已經乾上了買賣,如今是奉天的豆腐大王。
鋼西區的萬人企業,在拖字訣的妙用之下,會努力維持到最後,那些越晚脫離和清醒過來的下崗工人,將要麵對的是越來越窄的賺錢門道。
投資還沒下去,南易卻已經在思量後麵的事情,與回報有關又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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