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急需回朔這段充滿迷茫和傷痛的經曆,與此同時,他們又擁有被時代選中的使命感和自豪感,以及對回城之後生活不如意的怨憤。
於是,悲情渲染、苦難表達和英雄書寫,這些看似矛盾的情懷,在80年代的知青劇裡糅合交融,並行不悖。
比如《蹉跎歲月》中因成分問題屢遭打擊,又屢次站起的主角柯碧舟便是苦難派的代表。
不過,雖說苦難是這個時代知青劇的底色,但是當劇情鋪開,知青們堅強樂觀、敢於同命運鬥爭的精神,又往往會讓故事脫離苦難,將價值觀升華,讓觀眾看到隱藏在苦難背後的希望。
從90年代開始,隨著改革開放以及建設新農村政策的不斷深入,又一次深陷改革開放洪流中的知青們迎來了全新的機遇,他們能更從容平和地回望過去,在記憶美化功能的作用下,他們把青春比作詩,把下鄉看成青春的一部分,將眼下的成就與自己曾經經曆的苦難掛鉤,建立隱形的因果關係。
農村能夠磨練人的意誌開始成為他們的共識,甚至他們開始懷念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於是這一時期的知青劇也迎合著時代的潮流,將下鄉苦難背後的希望無限放大,從《年輪》這個劇名就能看出豐沛的浪漫感,劇情也采用了浪漫主義的敘述方式,將一切堅韌的品質賦予在主角身上,通過主角與命運的鬥爭,力求讓觀眾看見人性的美好和生活的希望。
說白了,進入90年代,大部分回城知青的小日子已經好過了,就說影視劇《血色浪漫》中最悲催的李奎勇,八十年代在京城開出租,要是不攤上一個藥罐子的媽,他的小日子能差的了?
倉廩實,精神境界也就高了,怨氣消散了,人也變豁達了,不再抓著“受害者”的身份不放,之前回過去戰鬥過的地方看看多是個人行為,現在變成了集體行為,同個知青點的知青相約著一起回去看看。
這種集體行為,又以東北最為顯著,因為東北有個北大荒,說起來原來是苦寒之地,被分配到北大荒的知青算是戍邊,可是在北大荒下鄉又分兩種情況,一種是進入生產隊,一種是進入建設兵團。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隻要人抗凍,北大荒就是知青的天堂之地,有著大片的黑土地等著他們去開墾,隻要肯乾,年終的工分分紅那叫一個肥。
進建設兵團的就彆說了,算是半個兵,一切都更有組織性,夥食好,能放開肚子吃,相對而言也不缺油花和肉,第一年每個月就拿二十多的工資,第二年就漲到三十多塊,自己的營養不耽誤,也不妨礙充當家裡的頂梁柱。
而且,建設兵團會組織各種學習,學校裡學的東西被迫不會全還給老師,又有機會擔任各種職務,一直待在“組織”環境裡,並不會和城市脫節。
當高考恢複,返城開始,北大荒知青的綜合條件碾壓其他地區的知青,會過日子、懂得算計的北大荒知青返城時,不但沒有落下的饑荒,可能還揣著幾百上千的存款,兜裡有錢,乾點什麼不比落饑荒的基礎好,更高?
所以,北大荒知青返城之後,依然是知青中的佼佼者,起來的速度比較快,冒尖的概率也更高,發出的聲音也就越多。
90年代初開始,北大荒、黑土地、知青,三者聯係在一起的文化活動不少,特彆是1990年由幾個部級單位聯合舉辦的“魂係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顧展”,一下子又點燃了知青文化熱,這個熱就圍繞著“黑土地”展開。
也是隨著這個“熱”,東北進入了一些之前對其沒什麼概念的群眾視野,由此,之前不存在的東北菜橫空出世,當年在東北下鄉的知青所吃的粗糧野菜被端上城市的餐桌,未加任何限定就徑直被命名為“東北菜”。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張主任喜歡東北菜,李科長喜歡東北菜,王處喜歡東北菜,錢老板喜歡東北菜,趙校長喜歡東北菜,“我”也喜歡東北菜。
“東北菜、二人轉、重工業、東北人愛穿貂……”
在奉天投資重工業風險很高,回報期也會很長,南易還是希望投在東北的資金能從東北賺出來,且是專款專用,會在東北開超市的南國零售那種並不算。
臨近傍晚,徐露打來電話,說她已經打聽到一棟老洋房可以對外出售,按照地址,南易趕去了八經街附近,俗稱八卦城的地方。
這一地區路窄,地形複雜,或者可能還有特殊磁場,聽出租車司機說好迷路,就是步行也容易走錯地方,若不是他住在這邊上,還真不一定拉南易這趟活。
和徐露碰頭之後,南易被帶著來到一棟歐式三層建築旁,徐露向他娓娓道:“聽房管所的人說,這裡叫香笙樓,也叫香笙公館,主建築洋樓係德國工程師設計、馮記建築公司承建。
它裡麵的內部結構、裝潢及外部的壯觀華麗,在當時的奉天堪稱一流。
樓前有專門空間以停車馬,門內正中是拱形大廳,高達樓頂,北壁呈半圓形,突出於兩側牆外,上部皆玻璃窗,廳內寬敞明亮。大廳可作會議廳、宴會廳、舞廳、劇場之用,主人置身二樓,即可一覽無餘……”
“行了,你這種背書式的介紹就免了,還‘係’德國工程師設計,你平時就這麼說話啊?”
“大哥,差不多就行了啊,我為了幫你找房子跑前跑後的,腿都跑粗了。”徐露抱怨道。
“行行行,你辛苦了。”南易拍了拍徐露的手臂說道:“跟我說說,香笙樓的香笙有什麼說道?”
徐露狡黠一笑,“你猜啊。”
“猜個屁,我要能猜到就不問了。”南易懟道。
“嘻嘻,也有大哥你不知道的事啊,你不是說你比我這個本地人更熟悉奉天的曆史嗎?”徐露樂道。
“行了,彆得瑟,趕緊說。”
徐露又是嘻嘻一笑,才不慌不忙地說道:“香笙是一個人的名字,乳名,這裡是她給某個大人物當情婦的時候住的房子。”
聽到“情婦”二字,南易腦子裡立即冒出“趙四小姐”四個字,“趙一荻在這裡住過?”
“大哥你知道啊?”徐露詫異。
“廢話,你說情婦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要不是她,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了,對奉係的舊事我知道的不多。”
“哦,大哥,這房子你喜歡嗎?”
“產權是在房管所嗎?”南易反問。
“是的。”
“什麼價?”
“不知道。”
“不知道?”
“房管所的人說了,這棟房子是為招商引資準備的,隻會賣給海外投資商。”
“喔,那算了。”
南易知道這裡是金屋之後,就對這裡不是太喜歡,如果價錢還過得去,他可能會買下囤積以待升值,既然這麼麻煩,他也就歇了心思。
“不買?”
“不買,你還問到有其他老洋房是對外出售的嗎?”
“沒有,其他的老洋房都有單位在用,隻有這一棟是空著的。”
“那就是我和奉天的老洋房無緣,沒有就算了,也是怪了,奉天過去是商業重鎮,過去富商住的房子都被拆光了?”
“怎麼可能,我知道的就有好幾棟。”
南易狠狠瞪了徐露一眼,說道:“你到底懂不懂老洋房是什麼意思?你在房管所是不是隻問了名人住過的?”
“對啊。”
“你啊,不懂就問我一聲,瞎耽誤工夫,明天再去房管所問一問,位置沒什麼關係,最好周圍空曠一點,方便停車。”南易又瞄了香笙樓一眼,“走吧,吃飯去。”
另一邊,柳昕約上了劉向東,不知道何故,劉向東把見麵的地點放在大興,一個以漢、鮮族為主,又有少量錫伯、滿、蒙、回等幾個少數民族少量人口居住的城鄉接合部。
除了有不少狗肉館,也不算是太特殊的地方。
囿於晝夜,一家燒烤大排檔,名字很文藝,風格卻是粗獷,藏在整排的大排檔和狗肉館之間,門簾掛著一塊木質的幌子,門前交錯著擺著幾張桌子,雜亂無章,每張桌前都坐著饕客,很是熱銷的高粱酒口杯,鮮族的十斤裝米酒壺也已開啟,觥籌交錯,好不熱鬨。
在喧鬨之間,有兩張桌子顯得特彆安靜,一張桌前坐著四個男人,談不上凶神惡煞,但也不像啥好人,另一張桌前坐著一男二女,其中一女後麵還站著一個男人,就是柳昕和劉向東、劉津津這對姘頭,柳昕背後是羅陽,曾經負責保護過龍卉卿的那位安保。
柳昕略有點心煩,有非常精明的劉津津在場,今天的見麵未必能順利地實現目的,不過既然來了,隻能按計劃往下走。
“劉老板,小妹敬你一杯。”徐露端起杯子,笑吟吟地對劉向東說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