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曼麗:“去年很好,沒有一個人傷亡、失蹤,隻有少數幾個人遭遇搶劫,損失不是很大,隻被搶走一點現金和金項鏈等貴重物品,另外發生了兩起家暴事件。”
“什麼情況?”
鄭曼麗:“一起是男工的老婆找到廠裡,發現老公和其他女工的奸情,男工的整張臉被抓花;另外一起是女工的老公把女工和其他男工捉奸在床,如果不是被人製止,可能會打死人。”
“臨時夫妻的現象在廠裡很普遍嗎?”
鄭曼麗:“數量不是太多,大部分工人並不能接受。”
“還是四不原則,不關心、不鼓勵、不處罰、不負責,職工的個人情感問題由他們自己把握,廠裡沒義務也沒有權利橫加乾涉,隻要是在休息時間,工人不管和誰相好都是他們的自由,但是對象不能是線長、班長,上下級之間絕對不行,一經發現,立即開除當事人。”
“如果雙方都是單身呢?”
南易擺手,“也不行,我很清楚廠裡的班長、辦公室人員想要追求女工有多容易,正因為太容易,才會滋生換了一個又一個,或者一個同時和多個的現象,但凡有可能,會恨不得把車間漂亮女工都玩個遍,打著談戀愛的旗號行不軌之事。
雖說大部分是你情我願,但無可避免會存在靠著手裡的一點小權利威逼利誘的情況,我是私人老板,燕尾蝶是私人企業,不是什麼組織,沒有權利把誰家的姑娘委派去服侍誰,也不負責解決個人問題。
我隻敢心裡想想,不敢去做的事情,他們倒去做了,他們什麼時候成我兒子了,能享受這麼優厚的特權待遇?”
南易並不是在誇誇其談,他其實是意有所指,鄭曼麗的弟弟鄭喜來就在燕尾蝶的廠辦工作,是一名普通的辦公室文員,工作能力還行,就是生活作風方麵不太好,已經換第四個女朋友,現在這個,包括前麵三個全是廠裡的女工。
南氏雖然杜絕裙帶關係,但是又很難做到一刀切,隻要家庭條件可以,在教育上能一碗水端平,兄弟姊妹之間,隻要有一個比較出息,其他的往往也差不到哪裡去。
所以家風正的富貴之家,出息或沒出息都是按窩來,隻有家庭條件較差,必須集中資源培養一個的草根之家,才會兄弟姊妹間有龍蟲之分,存在著天壤之彆。
南氏在對裙帶關係嚴防死守之餘,又有點矛盾的提倡舉賢不避親,隻要有才能,兄弟姊妹、晚生後輩都可以介紹到南氏來,內招的人員在忠誠方麵往往會高於社招的人,隻不過內招的人員在麵臨升遷時,會有更高的標準等著他們,“裙帶”的水分需要擠掉。
隻要本著唯才是舉的原則,一般不容易出問題,拉幫結派、小山頭這種必然會有的現象,並不會因為血緣關係加重或減輕,血緣相通也不意味著利益相同。
原名鄭招娣的鄭曼麗有一個叫鄭喜來的弟弟,這塊鄭家的寶貝疙瘩不但沒長歪,還略有才能,鄭曼麗把他拉進燕尾蝶,這沒什麼問題,換女朋友比較勤也不是問題,從事商業活動並有所建樹的,往往都是野心巨大之人,往往私德有虧。
道德模範標兵做不了商人,無欲則剛之人早就被餓死了,對世俗沒**,自然對進食也沒有**,不食六穀早登極樂。
情感方麵從來不被南氏納入考核一個人的標準,要說有,隻有一點會被納入,就是不會重用在家庭之中未能掌控理財權的男性,老婆都擺不平或理財能力連老婆都不如,憑什麼要相信這種人能夠在群狼之間攫取利益?
這種人隻適合被安排在從事機械性工作的崗位上,按照規矩,一絲不苟地重複勞動即可,有開創性的工作大抵上是做不好的。雖然也有例外,但是概率不高,沒必要為了仨瓜倆棗破壞規則的公平性與完整性,滋生出“特”文化。
鄭喜來如果不是在燕尾蝶內部換來換去,南易才不會多管閒事敲打鄭曼麗。
鄭曼麗也是聰慧之人,南易為什麼要和她提這個,而不是和王豐泰去說,自然是因為事情與她有關,她自己的那點事已經是老皇曆,不是她,肯定是她弟弟。
“大老板,我會告誡我弟弟。”
“工作的時候,還是互相稱呼職務比較好。”
鄭曼麗臉色一正,說道:“好的,大老板。”
南易頷首回應,目光對向奶茶店門口剛剛被鄭曼麗驚走的兩個文員打扮的年輕女人,腳步匆匆,一溜煙就看不見了。
“廠辦有規定上班時間不能離開辦公室嗎?”
鄭曼麗循著南易的目光看向大門口,“沒有這條規定,廠辦裡不少人員都會在早上打卡後才出來買早餐,下午也會出來買零食、飲料,隻要時間彆太長,沒人會追究。”
“嗬嗬,看樣子你在廠辦很有威嚴,剛剛被你嚇走兩個。”南易笑了笑,說道:“走吧,換個地方坐,快到午飯時間,提前溜號的人都要出現了,彆嚇得她們一個下午心臟怦怦跳。”
走出奶茶店,南易兩人又來到一家自行車租賃店。
工人的工作時間久了,生活方式自然就有了點變化,雖然宿舍到車間的距離沒變,但是原來一般會早起慢慢步行到車間,現在卻是卡著點,騎著自行車奪命狂奔。
每個人的消費觀念不一樣,有人會選擇買一輛自己的車,自然也有人選擇租車,這就有了自行車租賃店的生存空間。
說到自行車租賃,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南易手裡就有一張1897年的“腳踏車”租賃廣告單,是從一本舊書夾頁裡無意發現。民國時期,自行車租賃的業務已經很發達,一個角子就可以借一個小時。
鄭曼麗挑了兩輛變速車,用員工卡刷卡登記後,陪南易騎車前往中央的公園。
兩年半前,南國銀行椰城分行把業務拓展到東筦,由於政策上的限製,並不能以銀行的名義過來,南國銀行便在燕尾蝶廠鎮開了一家現金暫存所,並給燕尾蝶的每名員工免費發放了一張員工卡,實際上就是一張融合磁條和rfid技術的銀行卡,每個月的工資會被發到員工卡裡。
同時,燕尾蝶廠鎮開始推行無鈔化,所有消費場所都用員工卡結算。
很快,南易兩人就來到公園的一張象棋桌前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風景後,南易就說道:“這次過來,我發現高涉鎮比以前熱鬨多了,車變多了,店也多了。”
“大老板,這兩年東筦發展得很快,又有不少台企、港企過來,國內也有很多人來這裡開廠,還有,鎮那頭的裕元鞋廠擴張得很快,天天在招人。”說著,鄭曼麗忽然麵露難色。
南易捏住吸管戳了幾下又大吸一口,吸了好幾顆珍珠在嘴裡,一邊嚼,一邊說道:“是不是又有其他企業向我們施壓?”
“是的。”
“直接還是間接?”
“間接。”
南易又吸了幾口珍珠在嘴裡,不緊不慢地問道:“鎮裡還是市裡?”
“鎮裡。”
“喔。”南易撕開塑封口,把吸不到的幾顆珍珠倒進嘴裡,吃乾淨後把垃圾遞給天仙,搓了搓手,說道:“鄭秘書,這個問題無論是對豐泰還是你來說,都不難處理,隻是你們想把它變成一個難題。我已經來了,它也不該是個難題了,三天夠嗎?”
“夠了。”鄭曼麗心虛地說道。
南易淡淡地說道:“前年,東京地方檢察廳解禁了二二六事件的審判記錄,我弄了一份,看過之後,發現當年參與‘決起’幾個核心人物下場都不怎麼好。鄭秘書,你知道二二六事件嗎?”
“下克上。”鄭曼麗臉色很是難看。
南易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鄭曼麗的臉,“我是個肯承認錯誤的人,燕尾蝶沒發展好,錯不在豐泰和你,而在於我,這一點,我心裡非常清楚。
我從來不會讓自己人受委屈,但我的工作很忙,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事情要一件件處理,有些問題,該解決的時候,我自然會來解決。
我們是企業,不是封建王朝,我也不是漢景帝,錯了就錯了,大方承認就可以,不用推一個晁錯出來當替罪羊殺給諸侯王看。”
說著,南易忽然話音一轉,“越南語學得怎麼樣?”
“啊……”鄭曼麗一下子跟不上南易的節奏,愣了愣才說道:“我已經可以和越南人無障礙溝通。”
“很好,八月份另外一家公司要去越南籌建分公司,你跟著一起去,幫忙做點翻譯工作,順便在越南好好玩玩,一個月時間吧,提前調整好工作。”
鄭曼麗一聽便知南易不可能無緣無故派自己去給其他公司做翻譯工作,這應該是讓自己去越南熟悉一下,要把自己往越南派遣的前奏。
“我就說嘛,當年大老板不會莫名其妙讓自己學越南語,肯定有用意。”
鄭曼麗已經猜到自己應該會被派遣到越南建立分廠,隻是不知道越南的分廠會按多大的規模設計。
南易沒給鄭曼麗說太多關於越南分廠的話,大方向他來定,細節上的事還是得王豐泰來安排,此時已是中午吃飯時間,公園裡有不少自行車穿梭而過,看方向是往宿舍那邊走的。
“宿舍可以開火嗎?”
“夫妻房可以,有專門的公共廚房間隔出來。有些工人老公孩子都在這邊,上食堂吃不方便。”
“買菜去哪裡買,西一門外邊?”
“是的,每天早上都會有賣菜的人在門口擺攤,蔬菜和肉都能買到。”
“哦,用火安全一定要重視,經常讓消防隊上門去宣傳宣傳,火災演練不能浮於形式,一定要重視,不出事則已,一出就是大事。”
南易看著宿舍的方向,嘴裡滔滔不絕,“還有心理疏導室,不能隻等著工人主動上門,一線的管理人員平時要多注意觀察,精神狀態不太對的工人,要強製安排他們接受心理疏導。”
“大老板,王董平時很注意消防和工人的心理建設。”
“比現在的重視要更重視一點。”南易強調了一句,又問道:“職工委員會怎麼樣了?”
鄭曼麗笑道:“和大老板你當初預想的一樣,職工委員會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先是公款吃喝,然後巧立名目中飽私囊,1990年,又有兩個委員卷了委員會的錢跑了,到現在還沒找到人。”
“嗬,現在呢,工會對接進來了嗎?”
“1992年,黨支部建立以後就向上一級工會提出書麵申請,年中的時候,燕尾蝶的工會就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