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武井保雄啪啪兩聲拍響,和室的側邊障子門被拉開,一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從隔壁走了過來。
寸頭,胡子稀疏,眼神堅毅又帶有一絲凶狠,氣質和千葉真一有點像,或者應該說,演草刈一雄之時的千葉真一和眼前的中年有點像,一個是演的山口組組長,一個估摸著應該是真組長。
隻是不知道是屬於哪個係的,博徒、的屋,又或者愚連隊,三口組的組長渡邊芳則的照片可以經常在報紙上看到,絕對不是眼前這個中年人。
中年男人走到卓袱台半米遠停下,先對武井保雄微微點頭,然後對著南易小幅度躬身,
“南桑,你好,鄙人山口組弘道會會長筱田建市。”南易頷首還禮,
“筱田桑,你好。”
“筱田桑,請過來坐。”武井保雄招呼一聲,把筱田建市請到他邊上就坐。
筱田建市甫一坐下,就接過了剛才武井保雄關於河豚肝的話頭,指了指盤裡的河豚肝,臉色興奮地說道:“南桑,石原家族有去除河豚肝臟毒素的秘法,石原師傅已經用秘法把這塊河豚肝臟裡的大部分毒素清除掉,剩下的毒素含量非常輕微,隻是從上麵切下一小塊品嘗,並沒有致命危險。不知道南桑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起品嘗一下難得的人間美味?”南易澹然地看著筱田建市臉上的興奮之色,心裡暗罵不已,
“小鬼子,命比狗賤的矮騾子,你什麼身份,讓老子陪你一起搏命,什麼狗屁秘法清除毒素,能清乾淨才怪,跟我玩這套下馬威的功夫,任你娘……操,還真抓住老子軟肋了。武井保雄,你個龜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給老子下套,讓老子下不來台是吧,我任……”南易肚子裡舌戰群儒,把麵前兩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他衝筱田建市和善一笑,用莊重的語氣說道:“筱田桑,謹慎行事是我做人的準則,我從來不會為不必要的事情冒險。河豚肝再是人間美味,它也僅能滿足口腹之欲,並不能帶來大收益,不值得我為之冒險。所以,筱田桑,實在抱歉,我隻能謝絕你的美意。”說著,南易衝石原頷了頷首,
“石原師傅,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在質疑貴家族的秘法。”筱田建市哈哈一笑,臉上露出欣賞之色,
“南桑,真是坦誠之人,今夜能與南桑如此人物同桌共飲,實為人生一大樂事。”筱田建市端起酒杯,向南易示意,
“南桑,請。”
“筱田桑,do-zo。”一杯酒下肚,筱田建市讓石原從一大塊肝臟上切下一小塊放到碟子裡,蘸料之後,他把肝臟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給南易兩人直播講解:“第一口,猶如咬肥豬肉;細細咀嚼,一股滑嫩香甜的味道從味蕾擴散到整個口腔,一直延伸到鼻腔;現在,香甜的味道散去,麻中帶刺的滋味從舌根處升起,慢慢,慢慢,整條舌頭、口腔內壁都被這股刺麻感占據,真刺激!”筱田建市臉上出現一種狂熱的神情,口齒不清地繼續說道:“舌頭變僵硬,口腔內壁猶如火燒,刺痛,讓我回憶起在名古屋被人用肋差刺穿胸腔的那次。”說著,筱田建市從卓袱台上拿起酒壺,揭開上麵的蓋子,仰頭就往嘴裡倒,一壺酒下肚,筱田建市發出怪異瘮人的笑聲,伸手朝石原招了招。
石原走到筱田建市身前,遞給他一個五指高的瓷瓶,筱田建市接過,拔掉塞子往嘴裡灌了兩口。
南易猜測瓷瓶裡應該是解毒秘法的其中一味,用來中和口腔中的毒素,但毒已入口又怎麼可能恰到好處的中和乾淨,多少會留有殘餘,對身體造成損傷是一定的,無非是輕重之分。
筱田建市灌完解藥後便閉口不言,毒素已經侵蝕他的整個口腔,令他不能發聲,解藥起作用還需要一會。
南易從他身上收回目光,端起飯碗,夾了點醋肴,細嚼慢咽。之後的和室內並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河豚的戲碼無疾而終,飲酒、品嘗美食,一片和諧。
等酒足飯飽,一行人又去了會館的東南角的茶室——標準的四曡半,裝飾簡約樸素,除了牆上有一張
“和敬清寂”的字軸,唯有牆角安放著一隻櫻花花瓶。茶室裡,南易、武井保雄、筱田建市三人之外,還有尹藤舞美跪坐一旁負責擺弄茶道。
天仙並未進入茶室,隻是在外麵候著。隨著尹藤舞美給每人斟好茶,武井保雄便說道:“南桑,想必你已經猜到我今天邀請你的用意。”南易摩挲杯沿,眼睛看向筱田建市,
“我猜到武井桑想邀請我入股武富士,也大致猜到武井桑想給自己安排一條退路。武富士的無人借款機是一種創新,對愛麵子的日本人來說,無人借款機完美解決了他們的痛點;對武富士來說,它大大降低了運營成本。除了硬件的創新,武富士在軟服務方麵也不斷提升,借款人的借款體驗越來越好,武富士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但是,弊端也開始顯現。”
“南桑,請指教。”南易轉臉看了武井保雄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放回筱田建市臉上,
“武井桑,日本社會的貧富差距很大,但普通日本人對此並未感覺到太多的不公平。因為日本在資源分配上進行了精密的設計,在普通人最關心的教育、醫療、養老方麵,投入了足夠的資源,在這些有保障的前提下,普通人不會有太大的生存壓力。在工作和剛性需求方麵,普通人隻要四肢健全且願意努力工作,完全可以實現一年三百萬円的收入,也完全可以實現在十年內買房買車,並且也有足夠的假期供他們放鬆娛樂。假如日本社會一直如此運轉,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但是,自從十年前,股市、地價開始飆升,給了普通日本人快速暴富的機會,被堵死的階層上升通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過去有將近七年的時間,上升通道很是紊亂,還好,大藏省借著外部的壓力,把這種紊亂糾正了回來,日本社會又恢複到正常的秩序。但在紊亂中,不少日本普通人的消費**被無限放大,日本消費金融的市場同時也在擴大,武井桑的武富士迎來了快速壯大期,武井桑,你抓住了好時機,但是武富士走得太快,太急了。在日本消費金融的繁榮之下,卻掩藏著巨大的危機,為了擴大業務量,對借貸客戶的審核標準愈來愈低,有些明知無法按時歸還貸款客戶,武富士依然把錢借了出去。”南易的目光又在筱田建市和武井保雄之間進行了一次轉移,
“因為武井桑有不少合作夥伴,有人為武井桑向無法按時歸還的客戶進行暴力催收,恐嚇、威脅親屬,逼迫客戶或其親人進入風俗行業賺錢還債。在暴力催收之下,離家出走、自戕等慘劇時有發生,雖然武井桑有好夥伴為你保駕護航,為你掩蓋一些真相,但是很可惜,從事消費金融的不隻是武富士一家,業務同樣龐大的還有另外三家,另外還有遍布街頭的小會社。從某一方麵來說,消費金融已經成為阻礙日本社會正常運行的毒瘤。”南易的目光又轉到武井保雄臉上,
“武井桑,你的姓氏是武井,不是三井,當一隻夜壺帶來的便利,遠遠不及它散發的臭味之時,自然逃不過被拋棄的命運。”
“筱田桑。”南易的目光看向筱田建市,
“據我所知,弘道會是三口組的核心組織,這幾年,三口組一直在謀求轉型,你覺得三口財團這個稱呼怎麼樣?”筱田建市目光一凝,深深戳進南易的表皮之下,
“南桑,我是博徒係。”山口組的初代目叫山口春吉,他是山口組的祖師爺,神戶的漁夫一枚,有了一點積蓄就想進入海運業和裝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