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往前走,這種地方就是這樣子。”
南易走到萩原小百合的麵前,牽著她的手繼續往達拉維深入。
再往裡走,路上的人就多了起來,但並沒有人圍觀南易這一行看似很奇特的人群,大部分人隻是瞄一眼,然後繼續沿著自己的軌跡往前,小孩子會放肆的多瞄幾眼。
“BOSS,達拉維已經是一條很出名的旅遊線路,西方的遊客到孟買都會來這裡走一走,看一看。”
仿佛是知道南易的疑問,法拉奎及時的給南易解釋眼前的不正常現象。
“既然是旅遊線路,那這裡應該還有提供給遊客居住的旅館吧?”南易看著不遠處牆麵被圖的花花綠綠的房子,嘴裡下意識的問道。
“這裡不但有旅館,還有人提供家庭寄宿。”
“前麵的房子不錯,知道是什麼建築嗎?”南易又指著花花綠綠問道。
法拉奎順著南易所指,看了一眼說道:“廟,賤民修的廟。”
“賤民也可以修廟?”
就南易所知,在印度農村,賤民根本不允許靠近廟宇,更彆提自己修廟。
“BOSS,種姓製度早就廢除了,而且這裡是孟買,一座國際化的大都市。賤民需要靠廟來維持身份,保持自己的存在感。”法拉奎的話裡有揶揄,也有自嘲。
“有廟就不算賤民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
“和宗教有關?”
“是的。”法拉奎應了一聲,又說道:“達拉維有大大小小很多的廟,同種姓、同個地方過來的都會建一座廟,一到這裡就會想辦法建,先讓神有地方住,然後才考慮自己。”
“神會保佑他們?”
法拉奎先左右看了看,然後挨近南易,壓低聲音說道:“BOSS,我根本不信神,可我必須信神,這不僅僅是信仰問題,還是生存問題,不信神在印度很難生存。”
“神是一種融入社會的媒介?”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協調社會的工具,我們印度有上千種語言,使用人口超過百萬的語言就超過了33個,這就決定了印度必須選擇一種方式來協調起不同文化之間的和諧,於是共同的信仰就成了金科玉律。”
南易詫異的看了一眼法拉奎,他真沒想到法拉奎還有當社會學家的潛質。
“種姓製度是印度教提出的吧?”
“是的,BOSS,法律上廢除種姓製度根本沒意義,隻要印度教存在,種姓製度就永遠刻在印度人心裡。”
“印度教可能消失嗎?”
法拉奎連續重重點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印度有發言權的人都受益於印度教,誰會去摧毀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有啊,釋迦摩尼。”
“哼,刹帝利的異端。”法拉奎不屑的說道。
“法拉奎,你是吠舍。”
法拉奎自得的說道:“BOSS,我正在追求一個婆羅門的女人,就快追上了。”
“恭喜。”
嘴裡聊著,腿也一直在走著,路過一個公廁,南易瞄了一眼牆壁上厚厚的包漿,拉著萩原小百合加快了步伐。
路過一個水龍頭,南易就上前把水龍頭擰開,水龍頭並沒有水流出,但有發出“嗬嗬嗬”的聲音,這說明水管裡有水,吮一吮就能吮出水來。
法拉奎在邊上解釋著,這是市政用水,每天限時供應。
市政用水就是免費用,隻是不知道孟買這裡是財政買單,還是直接讓交水費的家庭分攤。
南易問法拉奎,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帶著疑問,一行人繼續往前,穿過一段據法拉奎介紹叫做“Chawl”的房子,長長的兩排,中間被夾出一條弄堂,兩三層高,廚房和公用衛生間都有。
“BOSS,Chawl的租戶不但要給房東房租,還要交土地租用費,住了兩三代人後,他們要搬走就會把自己的租戶權給賣掉,相當於賣房子,新搬進來的人需要支付一筆不少的費用。”
“土地租用費交給誰?”
“地的主人,不是工廠主也不是漁民的後代,可能就是最早的租戶後代,住著住著,土地的產權就說不清楚了。”
“當初蓋這些房子的主人不是地主?”
“並不全是,Chawl是印度獨立後的工業時期,政府為了安置湧進城市裡的工人組織蓋的,資金來源非常複雜,既有政府撥款,也有私人資金,當初蓋Chawl的時候,有不少沒有經過地主的同意就蓋。
到了現在土地的產權根本理不清,房子的產權同樣理不清,房東和地主未必是真正的房東和地主,有可能隻是比較強硬的老租戶。”
“強硬?我可以理解為霸占嗎?”南易問道。
“BOSS完全可以這麼理解。”
“嗯。”
接下去的旅程中,南易就很少問法拉奎問題,他感覺法拉奎對達拉維隻是一知半解,隻知道表象,深層次的內裡並不是很清楚。
南易需要一個真正了解的人給他做個科普,透過現象看本質,由點及麵,把達拉維現象研究透徹,基本就能做到對印度一知半解。
對南易而言,一知半解已經足夠他決定南氏在印度的發展策略,剩下的另一半就交給執行人去解決。
把考察暫時切換到旅遊,南易甩開法拉奎,走向前和萩原小百合聯袂而行。
穿出弄堂,南易幾人來到一條比較寬闊的街麵,行人變多,不時的,他們就會和行人交彙而過。
又走了一段,南易就聞到了皮革的味道,透過窗戶往邊上的房子裡看上一眼,一個袒胸露腹的皮革工人正拿著一把特製刀具在切割皮革,在他邊上的木框裡還有半成品的皮包,這應該是一個皮革加工廠。
往前走,換一個窗口,依然是皮革加工廠,三四個窗口看下來,南易就明白這裡是皮革加工的產業集群,這也印證了達拉維內部是按照行業進行分割的說法。
走到一個窗口,南易往裡看的時候,正好交彙裡麵工人往外看的目光,南易報以微笑,對方還以微笑,南易打蛇隨棍上,指了指工作台上的一條皮革邊角料,問道:“MayI?”
對方再次給了南易一個友善的笑容,撿起邊角料遞給南易。
南易說了聲謝謝,接過皮革就放在手裡端詳。
“永尾君,是真皮嗎?”萩原小百合湊上來看了一眼就問道。
“是真牛皮,應該是水牛的。”
南易對牛皮隻懂皮毛中的皮毛,不過他自有一套鑒彆方法,隻要把這個皮革和他自己家的對比一下,像就是真的,不像就是假的。
就在去年,神農南糧莫名其妙就成了全球第二大的皮料供應商,同時也是第一大的奢侈品皮料供應商。
去年之前,神農南糧的牛皮、羊皮、豬皮會直接賣給IBP、NBP、EXCEL、SOUTHWEST這種加工皮料比較專業的公司,可去年的全球牛出欄數量激增,他們居然敢趁機壓價收皮料。
南易可不會慣著他們,大手一揮,神農南氏就成立了一家BlowCowhide子公司,直接進入皮革加工領域,不但自己的初級皮料一張不往外出售,還加入了搶奪其他供應商的行列。
“BlowCowhide”和“Giveyousomecolorseesee”一樣,都是典型的中式英語,翻譯成中文就是“吹牛皮”。
這是南易自己的惡趣味,BlowCowhide對外隻會出現縮寫BCH,全名並不會被外界所知,這是控製在南氏內部流傳的笑話。
南易把下腳料放回到工作台,又送了皮革工人一個微笑。
“皮革的硝製工藝還不錯,就是牛皮料的質量差了點,百合醬,我跟你說,我是世界頂級的皮革鑒定大師,一塊皮革好不好,我用手一摸就知道。”
“真的?”萩原小百合狐疑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南易把平時在工作報告上看到的內容顯擺出來,向萩原小百合吹起了牛皮,“這最好的牛皮是羙國貨,那裡的牛是集中式圈養、商業化養殖、屠宰方法先進,還有比較完善的分級標準和貿易規範,奢侈品牌的牛皮製品大多會采購羙國的皮革。
羙國也是最大的牛皮生產國,全球的熟牛皮有兩成多都由它供應,第二大的是南美洲,那邊養的牛也不少;
不過那邊的氣候不行,炎熱潮濕,放養環境比較惡劣,牛平時會被帶刺的花草樹木劃傷,也會被牛虻、虱子叮咬,那邊出的牛皮就會比較次,價格也會比較低,隻有阿根廷的牛皮質量還算可以。
其他的,歐洲、澳洲、非洲也是牛皮的重要產區,這批料摸一摸我就知道好壞,聞一聞我就能知道是哪裡產的。”
說著,南易惡趣味的在萩原小百合的臉蛋上摸了一把,又把手拿到自己鼻下聞了聞,“喲西,這個花姑娘是日本產的,讓我再看看是哪個城市飼養出來的……”
“永尾君!”
萩原小百合羞中帶怒的舉起小粉拳在南易胸口敲了一下。
“嗬嗬嗬,不鬨了,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也不會分辨真假牛皮,不過印度這裡流浪牛遍地,想要牛皮比較簡單,成本會比人工製革低,用假的還真不如用真的實惠。這裡味道太大,我們走快點。”
“嗯。”
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快速通過了皮革產業集群,眼前就豁然開朗,一片不小的開闊地就出現在他們的眼簾。
邊上是林立的店鋪,飲食小吃、理發店、藥店、旅館應有儘有,中間是擺攤的位置,一輛自行車是一個攤位,一輛三輪車也是一個攤位,也有捯飭的比較像樣的小吃車。
南易看到一個小偷抬起前肢趴在一輛賣水果的三輪車上,在淩亂擺放的椰子堆裡到處嗅著,好一會,沒發現可以下嘴的水果,小偷才失望的把前肢放下來,咩咩叫了兩聲,罵罵咧咧的去了另一個攤位。
小偷山羊身姿矯健、體態優美,還彆說,除了臟點,還挺帥。
萩原小百合拿出照相機給這位小帥哥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拉著南易就往中間的攤位走去。
首先就來到賣椰子的三輪車,萩原小百合可能之前還有想法買個椰子,可現在看清椰子的賣相就沒了想法,坑坑窪窪,沒有一個長得周正。
關於吃的,甭管好吃還是難吃,至少在賣相上,日本一直做的不賴。
失望的離開椰子攤,萩原小百合又拉著南易去了一個賣香蕉的攤子,香蕉的賣相不錯,黃中泛青。
萩原小百合躍躍欲試的對南易說道:“永尾君,我們買點香蕉。”
“買可以,不能吃。”
“為什麼?”
“不用問為什麼,多看幾個攤位你就知道了。”
南易說完,拉著一頭霧水的萩原小百合直接去下一個攤位。
下一個還是水果攤,賣的還是香蕉,不過品種多樣,黃色、綠色、紅色、紫色應有儘有。
瞄了一眼,南易再次把萩原小百合拉走,這些香蕉挺誘人,南易自己都有點躍躍欲試,他真怕萩原小百合看到眼裡拔不出來。
故意錯過一個個不搞二次加工的水果攤,南易找準一個目標,拉著萩原小百合去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攤位。
這個攤位賣粗粗的,外表屎黃色,疑似水果的物質。
走近攤位就可以看到“疑似水果”的切口斷層,白白的,和蘿卜非常相似。
南易很是詫異,類似的吃食他見過幾樣,有形態差不多的,也有果肉看著非常相似的,可外表是屎黃色的他真沒見過。
南易轉頭把法拉奎叫到近前問道:“知道這是什麼水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