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這是拉姆坎德,就是菜根的意思,孟買到處都有的賣,我也不太清楚這是什麼。”法拉奎湊到南易耳邊低聲說道:“這些攤主對這個東西秘而不宣,不肯告訴顧客是什麼,拉姆坎德原來的表皮應該不是這個顏色,表皮的黃色是故意塗抹的。”
“哦,這個東西怎麼賣?”
“切成片賣,一片50派沙[1盧比=100派沙]。”
“買幾片,不要瑪莎拉,不要蘸任何調料。”南易說道。
“好的,BOSS。”
法拉奎應了一聲就和攤主說了一句什麼,攤主一聽馬上把自己的右手在邊上一個盛水的器皿中蘸了蘸,帶上來一點水,在拉姆坎德的切口處抹了抹;
接著又拿出一把看著和不鏽鋼尺很相似的刀,用一塊包漿很厚的抹布抹了抹刀身,被擦的發亮的刀往拉姆坎德一擱,旋轉著削起了薄片。
真的很薄,削出來的扇形拉姆坎德和餃子皮差不多厚。
拉姆坎德白皙、透亮,不鏽鋼刀閃爍銀光,可攤主的手烏漆嘛黑,指甲縫裡還殘留著快被漚熟的陳年汙垢,拉姆坎德的薄片就被他握在手心裡,一片一片的往上疊加。
“操!”
南易一下子就泄掉因為好奇心才聚集起來的勇氣,彆說是彆人的臟手,就算是他自己的,正常情況下,他也不敢用這種臟手捏著吃食往自己的嘴裡塞。
雖然他有過跟著和平鴿隊員一起參加“抗糞訓練”的經曆,也試過泡在糞坑裡進食,可當時的心境和現在截然不同。
訓練的時候,他是把自己代入到陷入絕境的狀態,為了活著,自然能克服平時看似無法麵對的東西。
可現在,他完全可以把好奇心收一收。
“虎崽,組織上交給你一個艱巨的任務,來,嘗嘗鹹淡。”
當拉姆坎德被半張報紙包著落到法拉奎手裡的時候,南易就把虎崽叫到近前,殷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虎崽玩笑道:“老板,我要是躺下算工傷嗎?”
“你要死了,我算你駕崩。”南易沒好氣從法拉奎手裡拿過報紙往虎崽手裡一塞,“趕緊的,咬一口,看看這到底是啥玩意。”
虎崽調皮完了就不含糊,直接從報紙裡拿出一片咬了一口,嚼了嚼後就說道:“老板,沒什麼好神奇的,剛才我就已經懷疑,現在完全可以肯定,這就是棕櫚樹的芯,我小時候沒飯吃就會去刨,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說著,虎崽又把手裡的另半片扔到嘴裡。
南易又是一聲“操”,難怪秘而不宣,攤主哪裡敢宣揚,印度到處是棕櫚樹,隨便去挖就行。
“法拉奎,問一問攤主,拉姆坎德是他們自己種的,還是有批發商給他們供貨。”
南易忽然想起來,剛才法拉奎可是說有不少人在賣這個東西,他想確認一下到底是如何做到集體守密的。
法拉奎聞言就和攤主交流了起來,攤主一開始不肯說,法拉奎一再追問,還遞出一張五盧比的紙幣,攤主這才說了一句什麼。
“BOSS,攤主說他的拉姆坎德有供應商負責供貨,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拉姆坎德到底是什麼東西。”法拉奎問完攤主後,就轉身對南易說道。
“好,知道了。”
既然有供應商負責供貨,那就代表有組織,有領頭人,有人負責串聯,做到保密就比較容易,畢竟守住秘密對大家都有好處,沒有誰會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致富秘籍告訴彆人,除非有人花大價錢。
可花得起大價錢的人,又豈會對這種小生意感興趣。
好奇心得到滿足,南易也不再多逗留,和萩原小百合分享了秘密之後,一行人就繼續往前逛。
往前走依然是一個個攤位,隻是貨物都是直接擺在地上,有賣各種蔬菜,也有賣肉和魚,南易走到一個蔬菜攤前,拿起一個圓乎乎的印度茄子,轉著圈查看了一遍,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茄子身上有兩個蟲眼,一個老眼,一個新眼,這是個可憐的茄子,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品嘗過農藥的味道。
讓法拉奎把茄子買了下來,南易帶著萩原小百合繼續走向其他菜攤,每個菜攤前都會逗留一會,不時的會揀起一樣蔬菜看看。
看過蔬菜攤又去看賣魚的攤子,第一個攤子賣的是鯰魚,一共五條魚直接擺在地上,都是不到二十斤的小魚,魚身上的黏液濃的過分,這讓南易不得不懷疑鯰魚的來路。
在南方的一些村子裡,不流行旱廁,而是會搭水廁,就是把廁所搭在池塘的邊上,排泄物直接從高處掉落到水塘裡。
這種水塘往往不是用來養魚、洗衣裳之類,而是用來積蓄肥水。
每當有人要去水廁方便的時候,廁口之下的水裡就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一條條埃及塘鯴如同積極搶籃板的中鋒,在籃下積極的搶占有利地形,它們是在等著吃口熱乎的。
這種水廁,如果正好便秘建議不要去,埃及塘鯴們等了大半天也沒見著自己的美食落下去,用腳指頭也能想到它們會有多憤怒。
在文昌圍南宅的院子裡有一個水池,南易一直養著幾條鯰魚,可其實他並非隻養了這麼幾條,在一個2×3米,深度不到1.5米的坑裡,他還秘密的養了幾十條鯰魚,那個坑學名叫化糞池。
曾經有個單身女人,整宿整宿的被嚇得不敢睡覺,說是每到晚上,她家的牆壁裡就會發出怪叫聲,後來《科學也靠編》欄目組經過45年持續不斷的跟蹤調查,才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發現了真相。
原來,單身女人是欄目組其中一名編劇的家屬,有一天她一拍腦門,就為欄目組想了一個在下水道裡放一條鯰魚,裝作鬨鬼的好主意。
鯰魚的生命力很強,稍微有點水的地方就能活,有肉吃肉,沒肉吃屎;不僅是鯰魚,其實所有魚都會分泌黏液,隻不過鯰魚分泌的比較多。
對鯰魚來說,黏液有多種用途,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減少運動時的摩擦力,水裡的阻力不大就可以少分泌,爛泥坑、下水道裡的阻力大就多分泌。
眼前的鯰魚不需要上手,南易就能明顯看到體表的黏液不少,“這印度的水裡就算元素周期表都齊全,也不用分泌這麼多黏液吧?”
南易看看攤主的臉,又看看鯰魚,默不作聲的走向另一個賣魚攤。
這攤子賣的是紅鯉魚、紅鯽魚,都是活魚,養在一個水盆裡,煞是漂亮。
攤子前有一個客人在等著,攤主正在那裡殺魚,很稀奇,魚鱗居然不是用刀刮,而是直接把魚鱗連同魚皮一起從魚身上剝下來,等把魚皮剝乾淨,攤主就對顧客說了一句什麼,得到顧客的回複,手起刀落,把魚鰭全切了下來,魚尾巴也沒放過。
然後剁剁剁,魚頭剁掉、魚尾剁掉,沒有劏過的魚身直接從魚背上切開,刀子在魚肚上刮幾下,接著就把魚切成一段一段,再把段切成紅燒肉大小的塊塊。
“好可惜,這麼漂亮的錦鯉居然拿來吃。”看到殺好的魚被抱進一張報紙裡,萩原小百合才收回目光對南易說道。
“這不是錦鯉,這就是紅鯉魚,錦鯉的味道應該沒它好。”
“你吃過錦鯉?”
“沒有,隻是猜的,能在水缸裡養活,肯定好吃不到哪去。”南易回了一句,馬上又轉換話題,“走吧,前麵有小吃攤,我們去買點吃的。”
“不吃,我剛才已經看到了,攤子很臟。”萩原小百合搖搖頭說道。
“嗬嗬。”
不吃,但是要去看,接著南易兩人見識了各式各樣的烤餅、烙餅,有的把鍋翻過來貼在鍋底上烤;有的直接扔到火塘裡烤;有的比較現代化,用上了煤氣,就是不知道這樣烤會不會一氧化碳中毒。
有的做法看起來就比較乾淨,烙餅直接放到牛糞餅的火堆上烤,正常來說,乾牛糞其實挺乾淨的,假如生產牛糞的那條牛不是流浪牛,不是在垃圾堆裡長大的話。
除了Roti,還見識了泡在水族箱裡的鮮泡果汁,木瓜、香蕉、香蘭子泡在不知道哪裡打來的水裡,再加上大塊的冰,乾淨又衛生的右手伸進去攪一攪,一缸果汁就製作完成。
有顧客光臨就用浸泡在水族箱裡的杯子舀起一杯,然後倒入一個玻璃杯裡,顧客直接就用玻璃杯拿著喝。
還彆說,攤主很注意衛生,顧客使用過的水杯都會在邊上的一個水桶裡涮洗一下,然後才給第二個顧客使用。
顧客如果想要帶走,那也好辦,攤子邊上有一個蛇皮袋,裡麵都是礦泉水瓶,拿一個裝上果汁讓顧客兜著走就行了,對外帶的客戶,攤主也不歧視,裝果汁以前,礦泉水瓶也會放到水桶裡涮洗一下。
每當看到顧客要外帶,站在邊上看的南易就會心情激動,特彆是當看到一個顧客不要其他雜牌礦泉水瓶,指定要銀河女神牌的時候,他的自豪感就油然而生。
……
第一天逛達拉維貧民窟和城北街邊的小吃攤,第二天依然逛城北,目標變成了各種餐飲店,第三天還是城北,目標變成各種賣雜貨的小店。
一個星期的時間,南易都耗在城北,對孟買小市民的消費做了一個初步但比較係統的了解,特彆是飲食,南易觀察的最仔細。
印度人的主食是米飯和各種餅,喜歡喝果汁,也喜歡吃水果,另外就是無糖不歡,甜到膩人的甘蔗汁是他們的最愛,直接用甘蔗汁熬出來的黃色糖塊消耗量也非常大。
主食過於單調,可以增加一種替代品。
南易已經看了,孟買隻有一種方便麵在賣,還是舶來品,雀巣公司的美極方便麵,售價很貴,在印度人眼裡,方便麵還是一種非常奢侈的食品,這一點比華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印度的方便麵市場還是一塊尚未開墾的處女地,潛力非常巨大。
另外,又因為印度人對水果的喜愛和對糖的追求,南易還想到了做水果罐頭,不過這個念頭起的快,消逝的更快。
南易曾經看過對印自衛反擊戰的內部戰例分析,其中後勤篇就講到了印度軍隊的飲食配給裡有各種罐頭,也包括各種水果罐頭,這就說明印度人並不是不懂罐頭。
但是在超市裡、各種小店裡,南易並沒有看到有水果罐頭在賣。
於是,南易又去看了看各種水果的價格,查了查印度各種水果的分布情況,再算了算水果罐頭的成本,然後就打消了念頭。
印度的水果分布非常平均,幾種主流水果幾乎全國各地都有分布,這就造成了水果的運輸成本可以忽略不計,售價低廉,而且全年幾乎都有應季水果上市,誰會腦子有坑,不吃新鮮的去吃什麼價格貴的離譜的水果罐頭。
除非印度水果的價格漲上去,不然水果罐頭絕對不能碰,誰碰都是個血本無歸的下場。
來了八天,隻發現方便麵這一個可以進入深入調研的項目,這讓南易對自己的效率有點不滿。
坐在孔雀湖邊上,南易琢磨了一下後麵幾天該乾什麼之後,就從桌上拿起法拉奎剛弄回來的統計報告看了起來。
看完1987年印度人口方麵的數據,南易就覺得數據非常之漂亮。
1987年,印度人口8.7億,其中男性4.25億,人口年齡中位數32-36歲之間,8-14歲人口占總人口的19%。
僅僅通過數據往後推斷,印度在不遠的將來就會迎來第一次人口紅利窗口期,年輕勞動力比率會達到一個很高的點,看似印度就要吃到人口紅利,經濟將迎來騰飛。
隻是很可惜,印度一直傾向於精英化教育,這個家那個家的一直沒出現斷層,科技界的牛逼人物還是有的;可對基礎教育的投入非常有限,不管是財政撥款、師資力量,亦或者調動底層老百姓讀書的積極性。
這就造成了印度的文盲率非常之高,南易有看到印度幾個民間機構做的統計數據,出入有點大,不過每個數字都超過了50%,這基本就可以認定印度的文盲率起碼有半數。
而印度認定非文盲的標準非常之簡單,隻要會寫自己的名字,那就不是文盲,往後見了外人就可以以文化人自居。
文盲率過高,大量的勞動力就無法勝任工業化的工作要求,特彆是吃人口紅利特彆厲害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和低端製造業,雖然這兩個產業對文化的要求並不高,但好歹也算技術活,許多東西隻有識字才更方便培育上崗。
其實文盲也不是不能培育成流水線工人,不識字可以靠強行記憶,隻不過培育的成本比較高,沒有企業主會願意支出這個成本。
就是衝著廉價勞動力來的,結果培訓成本這麼高,鬨著玩呢?
由此可見,印度會出現大量的廉價勞動力,但不可能出現大量的廉價產業工人,也就意味著第二產業不可能發展起來。
這對印度是不是好消息,南易不想知道,他隻知道這對南氏在印度的布局而言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
勞動力廉價,而且沒有什麼改變賽道的空間,這就意味著可以無限壓縮用工成本,也可以無限激發員工的工作效率。
一輛摩托車馱幾十個人並不稀奇,一個人乾幾十個人的工作,隻拿半個人的工資這才叫奇跡。
南氏完全可以依托印度實現兩條腿走路,一邊探索機械化、智能化,一邊開發人體的潛能,為三哥插上夢想的翅膀,讓三哥人人都開掛。
南易把報告往桌上一放,又從桌上的餐盆裡撚了一塊雞肉,撕扯成兩瓣扔進孔雀湖裡,在湖邊遊弋的三條金吉羅魚一見到雞肉就撲了上去。
嘩啦嘩啦,爭搶中鬨出很大的動靜。
雞肉的香味散開,遠處的麥鯪魚聞到,立刻奔赴過來加入哄搶的行列。
“印度的企業就叫勞動集團,無論無論何年何月,何時何地,勞動永遠最光榮,勞動集團——弘揚蠟燭精神,燃燒自己,照亮彆人!”
南易露出賤兮兮笑容,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應該也能算上是個文化人吧,文化人就得有個自己的號,從今兒開始,我就姓南名易,字…字還是留著以後再說,先來個號,叫什麼好呢……要不乾脆就叫彆人居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