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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正式名字的蔬菜批發市場,姑且叫它椰城蔬菜批發市場,這個市場在長堤路。
賴?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個市場上貨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到淩晨,所以,南易的菜市場之行從明天提前到今天。
一開始,椰城的菜販子都是在東門市場搞批發,由於市場裡交通不便,運菜用的農用車難於通行,於是在去年,市場裡的幾位批發量比較大的菜商一起商議,尋找一個地方蓋個蔬菜批發市場。
很快,他們選在長堤路,用竹排搭建起一個簡易的市場,大概三四畝的樣子,沒有攤位,也沒有名字,但比起東門市場方便了好多,從此椰城也就有了真正的蔬菜批發市場。
南易戴著平光鏡,手裡拿著鋼筆正在本子上沙沙沙寫著。
就在十分鐘之前,他有了一份新工作,在《菜籃子早報》當特約記者,這份報紙同樣也是在十分鐘之前創立。
不用懷疑南易在說假話,這份報紙真實存在,而且是信息高速公路上高科技的體現,它擁有特殊的載體,需要通過電腦加網線才能,想要還得再等等,服務器的網線還沒插上。
陌生之地,找彆人問東問西,問的還是商業機密,不挨打簡直天理難容。
可是把身份切換到記者就不會了,不但不會挨打,還能被熱情款待,南易這會就受到了熱情款待,在他邊上不僅泡著一杯熱茶,還放著一罐椰子汁,香煙若乾。
南易寫完一段,又抬頭向對麵的符兵符老板提問,“符老板,你們平時都到哪裡收菜?”
符兵很年輕,聽他說大前年才從初中畢業,一畢業就跟著自己的姐姐搞蔬菜批發,辛苦是辛苦一點,但是錢不少賺。
“省內,還有就是大陸那頭,嵁江下麵的俆聞縣。”
符小老板很拘謹,很努力的讓自己的普通話聽起來標準一點。
南易寫下幾個字,又問道:“來了十幾萬闖海人,你們的生意是不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好了一點。”
一問一答,南易避開價格問題,問了不少他想知道的東西。
等南易覺得再不好問其他之後,他才結束了采訪,在符兵的戀戀不舍中離開。
回到車裡,南易獲得了賴?“真能裝”的美譽,得此稱號,南易卻是寵辱不驚,澹定的回到望海樓,給葛翠竹去了一個電話,滴咕一陣,又讓其安排一下,給符兵獨家供應一種瓊島上沒有的蔬菜。
如果把現在的椰城蔬菜批發市場收編了,蓋一座更大更全麵的蔬菜批發市場,前景還是不錯的,隻是很可惜,墾殖集團的觸角不能往這個方向伸。
墾殖集團雖然是全產業鏈布局,可到了終端這一環,會走高端路線,不管是當下的鰻魚、椴樹蜜,還是一直在發展的蔬菜供應網絡,要麼和批發商對接,要麼和企業終端客戶對接,直接對接老百姓的還隻是小打小鬨。
將來就算要擴大也會有選擇性的擴大,避開與民爭利的品類,簡單的說,就是讓墾殖集團不具備操控菜籃子的能力。
墾殖集團各塊業務之所以獨立建立公司,南易既有低調的考慮,也有多製造幾個中間商,達到多繳稅的目的。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這話聽著悅耳,可一件商品不在合理的範圍內多倒幾手,又怎麼保證國家的稅收?又如何創造更多就業?
一家企業把所有流通環節都把控住,賬目內部直接走完,壓縮成本的主意打到稅收上,這可就不太懂事,格局太低了。
……
第二天。
為了不錯過菜市場上貨的時間點,南易沒有把南無為叫醒,讓校花留下,他自己帶著虎崽早早的就離開望海樓。
南易已經看過椰城的地方誌,知道椰城以前有城牆,始於明朝,那時城牆內有一條十字街,南北這條街叫城內大街,中間這條往左是西門大街,往右就是東門大街,到民國時拆除城牆,南北這條改成博愛路;
而東西這兩條街的名字都沒變,現在還叫西門大街,還有東門大街,下店上住的椰城老騎樓便在這附近,這裡代表著椰城的老容顏,很多老字號都是在這裡經營,即使搬出去,前麵也會打上個老博愛路或者老西門的前綴,以形容年代之久長。
東門與西門的交界處,是原來潮汕會館所在的西關內牌坊,南易兩人從天後宮一路走來,就走到了這裡,西關內對麵也有個牌坊,上麵寫著東門菜市場,這裡是椰城最古老的菜市場。
它最初起源於乾貨海產品批發,後來逐漸形成了街市,呈一個短十字,長的這條就是從博愛路這邊的東門市場的牌坊一直到塘邊路,中間一條小街左右橫出去。
東門菜市場是怎麼形成的,年代和自發性已經不可考,沒有店麵也沒有棚子,就在小道的街邊擺著攤位,巷子又窄且擠,南易兩人到的時候,各個攤位正在出攤、上貨,行人、自行車、三輪車交織在一起。
這時候的豬肉檔老板會被稱呼為殺豬老,無他,他們賣的豬肉一般都是自己跑鄉下去現殺的,所以,他們就不用淩晨起來去批豬肉,出檔想早就能早一點。
南易眼前的豬肉檔已經出攤了,一個老阿媽正在和殺豬老討價還價,殺豬老嘴裡叼著煙,手裡的砍骨刀不停,嘴裡的討價聲也不停。
不遠處的雞檔也迎來了今天第一個開門生意,雞籠裡出現一隻沾滿血腥的手,一隻隻雞拚命躲避著血腥之手,不想被它抓住,彷佛知道一被抓住就要被送上斷頭台。
一隻雞脖子被掐住,手順著脖子往下一擼就牢牢抓住雞翅根,雞被拖出雞籠,發出淒厲的叫聲,聲音一蕩一蕩。
過稱,收錢,找錢,草繩捆住雙雞翅根,雞到了買家的手裡。
噗噗噗,吧嗒,吧嗒,雞拉了,很大一坨。
如南易心裡所想,錢貨兩訖的買賣雙方因為雞屎缺失的分量爭吵起來。
雞有點蔫,雞屎又太大,多半開檔前突擊喂過食,至於有沒有攙石子或沙子不太好說,得上手摸摸雞的嗉囊才好判斷。
看過熱鬨,記下雞價,南易就繼續往前走。
菜場的東西很齊全,從蔬菜到各種肉類、海鮮一應俱全,在攤檔後麵還有自建的居民樓,有祠堂,有各種批發部,房子的連接處還有弄堂,頭探進去看看,發現延伸處是住家。
南易還在一隅看到了符氏大廈的門樓,按椰城這邊的說法,這應該是符氏大屋,以前應該住著了不得的符姓人家。
在彆人看傻帽一樣的眼神中,南易把整個菜場逛了一個遍,找個角落把剛才記住的各種價格寫下來,然後才有閒情逸致把自己當做遊客慢慢遊蕩在菜場周邊。
周邊和菜場裡一樣,看起來陳舊,充斥著斑駁,而且又臟又亂,但是生活氣息濃鬱,生機勃勃,有各種小吃店、老騎樓、1989年小巷、老爸茶,這些構成了一個生活的完整氛圍,缺一不可。
進入博愛路,小吃店變得更多,騎樓也多,走在騎樓下麵,嗅著石灰牆沾水後散發出來的味道,能讓人感覺到年代二字。
一路走去,街邊的房子上的木板輪番被拆卸,門口,一張張桌子支棱起來,牛雜、醃粉、切雞、糖水、紅薯粥、切麵,很多吃食,數不過來,看著都像是老字號。
南易鬼頭鬼腦的探進一家店鋪裡,先平視再俯視,然後欠欠的來了個仰視,得,牆上掛著一個相框,裡麵鑲嵌著先人的黑白照,直勾勾的看著南易,彷佛在對他說:“小子欸,眼睛不老實,今晚八點,我去找你。”
“不見不散!”
身為真正的唯物主義者,南易是可以在水井裡養蠱的存在,從來不怕任何牛鬼蛇神,何況他還有個乾爺爺姓蔣[秦廣王蔣子文]。
雙手合十,朝遺像拜了拜,南易把目光收回,換了下一家眼睛就變得老實多了。
走累了,就在一家賣雞屎藤麵的店裡坐下,叫了兩碗麵,在牆上兩雙眼睛的注視當中把麵吃完,把湯也喝乾。
小歇一會,繼續往前。
穿過一個叫龍興坊的小牌坊,拐過一處小廟,見到一棵大榕樹,在邊上就看到一家茶館,這裡是剛才從麵館的老板那裡打聽來的,說這裡的老爸茶很地道。
在店裡坐下之後,南易就覺得麵館老板不太地道,他居然沒提醒南易彆把麵給吃完,留著點肚子給茶店。
老爸茶就是老人茶,意為老年人消磨時光的地方,在椰城興起沒幾個年頭,其實說起來和粵式早茶差不多,茶就是普通茶,主要還是賣吃的為主。
兩杯綠茶,再叫上一份清補涼,用眼睛聽幾個中年人在那裡聊天,反正也聽不懂椰城話,就讓耳朵歇一歇。
飲茶,往椅背上一靠,四肢隨意的舒展,整個人頓時變得懶洋洋。
這裡的氛圍很好,南易挺喜歡,他已經惦記著在這裡買一棟騎樓,當成他在椰城的定居點。
茶過三泡,南易就結賬離開。
重回博愛路,走了沒一陣,就看到路邊擺著幾個水產箱,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在那裡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吆喝著,“對蝦,剛剛出塘的對蝦。”
南易?了中年人好幾眼,總感覺這張臉似曾相識,於是,他就朝著中年人走了過去,湊近又?了兩眼,然後低頭看向水產箱。
見到身邊出現人,中年人就問道:“要不要買一點?價格很便宜。”
南易抬頭,笑了笑,“東方對蝦,還是活的,你的養殖場就在瓊州海峽吧。椰城這邊,還是嵁江?今年印尼對蝦產量過剩,他們最大的出口地美國根本不需要那麼多,對蝦供大於求,為了減少損失,印尼的養蝦大戶正在大量往外低價傾銷,你的蝦再便宜還能便宜得過他們?”
中年人一聽南易這麼說,臉上立馬露出難色,他又怎麼不知道印尼對蝦正在傾銷,正因如此,他才又慘了,他養的第一茬對蝦正好趕在這個時候出箱。
“唉,太倒黴了,幾次生意都失敗,搞養殖就這麼難啊。”中年人暗暗自艾自憐。
“你有幾噸?”
中年人未答,南易緊接著又問道。
被印尼這麼一搞,今年國內對蝦的養殖戶日子都不太好過,如果中年人肯把價格壓到很低,南易不介意把他的蝦吃掉,運到北方可能有機會賺點小錢。
真是小錢,今年行情真不行,就算是對蝦不要本錢,運費、損耗什麼一算都賺不到幾個錢,這時候做對蝦的買賣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可誰讓南易看這個中年人麵善呢。
南易一個“噸”字出口,中年人的眉頭就舒展開,連忙說道:“這位老板不知道怎麼稱呼,我叫鐘山泉。”
“我姓南。”
南易嘴裡回了一句,心裡就尋思,“浙省口音,名字也對得上,原來這個時候他已經在椰城了?”
“你好,你好,南老板,如果你要吃掉我的對蝦,我可以給你算最便宜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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