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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趙金水領了一個人到南易的辦公室。
杜天工,一個再走兩步就到天命之年的中年人,風塵仆仆,從祖國最北方到了最南方,縱貫南北,鐵路距離三千多公裡。
“杜工,請坐,這一路辛苦了。”
南易邀著杜天工坐下,又給他泡上一杯香茶。
接過茶,杜天工順勢把南易打量了一通,三千多公裡,在火車上又瀉了肚子,輾轉到嵁江,已經疲憊不堪的他隻能在那裡的招待所先住了一夜,次日才從票販子那裡搞了一張快艇票,從嵁江又過海來到椰城。
索性,踏上瓊島的第一步沒令他失望,甚至有點受寵若驚,一輛氣派的皇冠車在岸邊等著他,坐上車子,進入椰城市區,已經斂去的失望擔憂又浮上心頭,他沒有看到像樣的建築,也沒有看到有幾輛汽車,迎候客人的是大幾十輛三蹦子。
摩托車嗡嗡炸響,排氣管吃力的吐著濃煙,跑起來倒是嘟嘟飛快。
乘著車子穿過得勝沙路一帶的馬路兩側建築物外牆麵不知是因年久失修而粉刷脫落,還是潮濕發黴,幾乎無法辨認它的原始本色。
所有途經之處沒見著一處指揮交通的紅綠燈,十字路口偶爾見著一兩名交警吹哨子或者打手勢指揮過往車輛和行人。
人行道上和騎街樓下的地麵都被各種攤販占滿,有推銷書報雜誌,有經營服裝百貨,也有兜售食品飲料,來往行人或大搖大擺,或急匆匆行走在車行道上。
車行道本來就逼仄,行人既不躲避車輛,車輛看似也習慣於在摩肩接踵的行人中間東拐西拐,疾速穿行。
人們的服飾頗古怪,有的西裝革履、襯衣領帶、套裝套裙,衣冠楚楚;也有的身著破衣爛衫,腳踏硬質塑料拖鞋,邋裡邋遢。
總之,一切都顯得雜亂無序,感覺差著東北老多。
車子穿過舊市區,繞道海府路,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馬路變寬敞,兩側栽種的椰子樹高大挺拔,鳳凰樹舒展蓬勃,還真有點亞熱帶風光的味道。
車從椰城賓館、望海樓門前經過,兩座建築的造型、材料、色調總還算有點新意,和舊城區相比宛若兩個世界。
世界在一好一壞之間快速的切換,等進入到道路的儘頭,非常遺憾,展現的是壞的那一麵,杜天工可以看得出來,這裡是一個城鄉結合部的農村。
而他現在屁股下的這座樓是一棟某個單位的宿舍樓,在東北隻有工作年限太短或者單身的工人才會居住。
現在的他有點懷疑自己接受南海發展集團的麵試邀請是否正確,更懷疑自己放棄南海發展集團的麵試,轉而來這家綠核發展麵試是不是瘋了。
“很失望對吧?”
杜天工在觀察南易,南易也在觀察杜天工,其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他全都看在眼裡。
“沒有,隻是路上有點疲憊,還沒晃過神來。”杜天工言不由衷的說道。
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杜天工這次來闖海可以說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次“衝動”,四十八歲的年紀,正好經曆了最波瀾壯闊的那幾年,激動人心的場麵他經曆的太多,虎頭蛇尾,甚至橄欖枝背後藏著刀槍棍棒的事情他也經曆過。
一次次的上當,可隻要換一種方式,這當還是要上的,正所謂當是回回上,每回不一樣,莫辦法,人需要變革,他也搞不清楚自己這次闖海的結局會是如何。
不能怪杜天工想得太多,這一回來椰城他可是動了真格的,設計院的鐵飯碗都砸了,也在妻子麵前誇下海口,“混不好,我就不回來啦!”
他早就下定決心,這趟如果闖海失敗,他就算要飯也不會回去。
“東北的大肉包,你一定沒有少吃,要說這北方包子和南方包子的區彆就是在這褶上,在最後的收口上,北方的包子收口是凸起的,南方的包子收口有個洞,上了蒸屜一蒸,南方包子可以在收口看見裡麵冒出來的肉餡。
大肉包個大、皮厚,一個包子捏在手裡要啃好幾口;南方包子個小、皮薄,要是不燙,一口一個,還有小籠包,一口可以吃好幾個。
吃完一個,從包裹裡再掏一個,動作要是小心點,外人未必能看見吃的是什麼,更不會知道包裹裡到底有幾個包子。
杜工,時代變了……該吃飯了。”
南易正說著話,就看到蘇夢提著兩提食盒來到了他辦公室的門口。
杜天工正琢磨南易的話,他聽著挺有意思,從天天能看見、會吃的包子切入,給他講了一種為人處世的方式——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聽得正得勁呢,怎麼又扯到吃飯上了。
蘇夢從角落裡拿出一張四方折疊桌,往桌上擺飯盒的時候,解釋道:“沒煤氣了,我把鋼瓶側著,勉強做了幾碗陽春麵。”
“讓濟同去換。”
冼濟同前些日子來投奔南易,也讓南易知道他的右腳大腳拇指沒了一半,小腳趾齊根沒了,怎麼沒的,冼濟同沒說,南易看冼濟同身上的彪悍勁也能猜到他在部隊不可能是喂豬的。
去輪戰的時候沒受傷,當太平兵了倒是把腳趾丟了,估計東北那邊不想嶺南專美於前,也在探索特種部隊的奧秘。
“杜工,條件有限,我就厚顏說這是接風麵,先吃點墊墊肚子,我們一會接著談。”
南易邀請杜天工坐在四方桌前,把一個飯盒擺到他麵前。
杜天工謝了一聲,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不得勁,早點沒吃,現在真有點餓。
南易把飯盒裡有點坨的麵攪了攪,又在上麵撒了一點野蔥,吃了一口,就開腔道:“房子看好了嗎?”
上一筆單子,蘇夢的提成26萬2,錢一到手,她就開始看房子,已經看了有些日子。
“還沒有,我想再看看,一定要挑一套最好的。”蘇夢回道。
“多挑挑也好,怎麼說一套房子也要十來萬,不能和買菜一樣,後麵裝修還要花一筆。”南易頓了頓,又說道:“不過買歸買,在公司裡彆提這茬,照顧一下趙軍的情緒。”
“我沒說過,不過趙軍這段時間情緒是不太好,工作也比以前更拚了。”
“嗯。”南易頷了頷首,“公司裡人變多了,出去的時候也多,這要是有點事找人不太方便,我考慮還是給大家配個尋呼機,兩個方案,一是公司出錢,大家隻有使用權,要是離職,尋呼機要交回公司;
二呢,公司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每個月從工資裡扣一點,扣完為止,尋呼機歸個人。
你等下和宋佳說一聲,讓她問問大家的意見,支持哪個方案的人多,就按哪個方案執行。”
“好的。”
杜天工吃著麵,耳朵一直聽著南易兩人的對話,隻言片語中,他能聽出不少東西,女人要買房子,南易不讓她在公司裡宣揚,說是照顧趙軍的情緒,這麼做隻能說明女人買房子的錢和公司存在關係。
女人應該不是老板娘,如果是老板娘沒必要瞞著公司裡的人。
後麵又說要配尋呼機,這可是新鮮東西,他家那邊還沒有呢,聽說一個要好幾千。
陽春麵,量不是太多,南易幾口吃完,端著茶杯又站到走廊上,正好看見樓前的空地上一個媽媽拿指甲在孩子的手臂上劃了劃,然後孩子就慘了,媽媽老道的抓住孩子的一隻手臂,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孩子哭天喊地,可就是無法掙脫媽媽的手。
手臂一劃現出白線,說明孩子頑皮在水裡泡了不短的時間,這個道理仿佛全國各地的父母都懂,全國各地的孩子也應該因為這個挨過揍。
媽媽打夠了,才鬆開孩子的手臂,孩子齜牙咧嘴的扭了扭身子,腳往地上一蹬,一溜煙的跑了。
“哈哈!”
南易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熊孩子有點蠢,這會跑,下午是能玩個痛快,可中飯晚飯都彆想吃了。
“呃,好像不對,椰城這裡常年有水果,去田裡轉轉怎麼也能混個溫飽。”
南易正在惦記“孩子”能不能搞定自己的肚子,趙金水就來到他的麵前,“南生,南海發展胡董的電話。”
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南易拿起擱在桌上的話筒,“胡哥,有事?”
“昨天酒樓開業剪彩你沒來,今天我要招待椰城這邊的關係,你總該來一趟吧?”
南海發展集團就是大雜燴,什麼都做,昨天集團旗下的南海酒樓開業,胡光華請南易過去,南易推辭了。
“行啊,幾點?”
“六點,你早點來,到我新辦公室坐坐。”
“好,我五點半到。”
結束通話,南易來到杜天工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綠核發展總裁的辦公室不能太寒酸,南易現在的辦公室不僅有沙發,還擺了一個書架,上麵空蕩蕩的,並沒有擺上裝逼書殼。
南易坐定,正準備開腔,辦公室的門就被人給敲響,緊接著一個老外就走了進來,老外叫格倫,是綠核發展的人員。
“亞當,瓊島航空的陳邀請我們下午過去洽談。”
“你去就行了,瓊島航空的投資全權由你負責,隻需要注意兩點,一,美元的彙率不能按照官方牌價來,必須給我們一個更高的彙率;二,退出機製,和陳霍州多探討一下上市相關的內容。這筆投資不急,至少要談上半年。”
“ok。”
格倫應了一聲,就退出南易的辦公室。
“杜工,綠核發展從美國到英國,接著又到李家坡,前段時間又在這裡建立了分公司,綠核發展椰城公司並不是以外資的身份建立,它可以算是一家華囯企業,一套班子,兩塊牌子,看需要隨時可以在內資和外資之間切換,我們也就是外邊說的假洋鬼子。
這樣做就有最大的靈活度,可以用足、用活瓊島經濟特區的各項優惠政策。
綠核發展的靈活還體現在人事製度和工資上,我在電話裡和你說過,綠核發展能給你的是南海發展集團的五倍,按照南海發展的定崗工資,你能拿到的應該是200元一個月,這個數字你有異議嗎?”
“沒有。”
杜天工給南海發展集團寄自薦信之前就了解過它的工資製度,南易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好,那你的待遇就從五倍開始,你可以選領人民幣或者美元,人民幣每月1000元,美元是每月160元,另外公司每個月還會給你100元的住房補貼,椰城這裡最好的民房,大三居,隻要150元一個月,100元可以租一套不錯的二居室。
如果你的家人想過來,也能住的開,不過有件事需要先告知你,在椰城,你應該待不了太久,短則兩三年,長則四五年,你就會被調走,所以,我建議你的家人彆急著放棄老家的工作,可以考慮停薪留職。”
南易說著,看了一下手表,“你的簡曆我已經看過,也仔細研究過,今天所謂的麵試不過就是走個流程,電話裡,我們也聊了不少,今天又見上麵,正如你一直在觀察我,我也一直在觀察你。
希望你能在這片創造奇跡的大特區一展才華,做出成績。進了公司,我不管你的年齡、資曆、職稱,也不管你過去獲得過多少榮譽,從你入職的那一刻,你就站在一條新的起跑線上,現在的待遇隻是一個開始,將來你能拿到多高的待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表現。
你的薪資上升空間很大,天花板很高,因為你加入公司之後,就是薪資最低的一個,所以,杜工,平常心,不用為剛才我說的工資數字太過興奮,如果嫂子心臟不太好,還是注意一下措詞。”
最後這一句,杜天工也聽不出來是真實還是虛幻,但從南易的態度和語氣來看,不像是賣弄或揶揄。
透過南易的一席話,杜天工可以看得出來南易的不簡單,說話的思路和條理都很清晰,一環套一環,麵麵俱到。
迷迷糊糊的走出南易的辦公室,迷迷糊糊的到隔壁他已經知道叫趙金水的人那裡辦理了入職手續,然後還是迷迷糊糊被送到望海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點上煙,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的頭腦變得清明。
良久,杜天工才從回味中醒過來,幽幽的歎道:“潤物細無聲,好厲害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