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皇帝示意陳年將燕窩粥送到蕭攸手上,道:“這是承乾宮小廚房做的燕窩粥,朕吃著倒比禦膳房那邊做得更是香甜可口一些。皇貴妃聽說你今兒要過來,特意囑咐小廚房多熬了兩碗,你也嘗嘗,看是不是那麼個味兒。”
蕭攸起身接過燕窩粥,謝過兩位長輩後,自顧自低頭吃起了粥。
皇帝看蕭攸吃得痛快,轉頭笑著對皇貴妃道:“老四這幾年脾氣倒是好了不少,從前的時候總叫朕覺得有些擰巴,不怎麼好說話。朕之前也曾賜過魚翅羹給他,他倒好,用起來吃藥似的,倒把皇子所膳房的人難為了個夠嗆。”
皇貴妃笑道:“依著臣妾看,四皇子是娶了媳婦後脾氣好了不少,這是他家裡王妃的功勞,往上頭說,這門婚事是當年陛下看好了賜婚的,這麼說起來,倒也有不少陛下的功勞在裡麵了。”
那瑪瑙纏絲白玉碗隻有巴掌一般大,蕭攸三下兩下便用完了燕窩粥,聽了這話後對著兩位長輩表態道:“皇貴妃娘娘慈愛,對兒臣和王妃很是照顧,兒臣心中一直都是感激的。”
皇帝越發滿意地看著蕭攸,這孩子向來嘴上功夫差,今兒總算說了句人話。
慈愛的皇帝繼續對著蕭攸示好道:“朕打算下月讓欽天監選個日子,將你母妃的牌位遷回寶華殿中。如今你母妃已是貴妃了,總不好跟從前一樣再外頭飄零,早些遷回來才是正經。”
皇貴妃也道:“理當如此。”
其樂融融間,皇帝裝作不經意間提起,最近自己被風吹著頭了,動不動就有些偏頭疼,太醫說他這種病最怕勞累,需要安心靜養。
眼看著吏部考核在即,各地官員回京述職,沒個主事的人實在不成。
眾多皇子當中,終歸還是老四你比較有經驗,如今太子不成了,也沒旁人頂上,所以他去更合適一些。
皇帝沒告訴蕭攸的是,他之前也曾派三皇子去了吏部一趟,老三這人嘴上功夫一套一套的,辦事起來卻是火候不到。
去了一趟戶部不頂用不說,還吵得沸反盈天的,都吵到了他的這裡。
皇帝心力交瘁,所以才會想壓著蕭攸接了這份差事。
蕭攸卻道,自己人微言輕,未必能頂事。懇請父皇先放一道赦令出來,給二哥妻兒脫去戴罪之身。畢竟吏部那些人這麼多年都是跟著和二哥乾過的,如此讓他們看到父皇仁君的一麵,想來也更好辦事。
皇帝這人雖然寡情,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但對著太子這個自己二十多年一直放在心尖上寵著的孩子,終歸還是心疼的。
自從太子被廢後,皇帝最近睡眠一直不好,總夢到太子小時候的事情。
皇帝覺得,雖然太子對自己來說不是一個好的臣子和兒子,但自己作為一個仁君,不好對太子不義。
但因為他廢太子廢得太乾脆的緣故,朝堂上下沒一個敢替太子說話,導致他想要原諒太子都沒個台階下。
而老四卻說,隻要自己給太子妻兒赦令,就願意去吏部辦差。
這樣一來,等於是老四不光給自己遞過來台階,還同意擔起這份差事。
皇帝瞬間覺得自己賺了天大的便宜,一口氣便應了下來。
蕭攸看皇帝答應地痛快,又提起了六皇子的事情。
這幾年他在褚西時候一直和六弟配合不錯,吏部考核畢竟是大事,從前太子也一直有趙國公相助,所以他想著請六弟幫著一起辦差。
皇帝目的已經達到,便也不跟蕭攸討價還價:“你和你的幾個兄弟一向感情不錯,能在一處為朝廷出力自是好事,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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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攸回來之時,陸想容看他臉色不錯,心中暗暗舒了口氣。
陸想容也知道,蕭攸素來不喜皇帝,每次被叫去乾清宮強行應承,回來的時候臉色都不好看。
這次倒也難得。
蕭攸道:“晚上邀請了六弟一家過來用飯,昨兒四川巡撫進了兩壇極好的竹葉青,已經收了庫房,過會兒叫成周取出來送到前院去。”
陸想容笑道:”什麼好事?這樣高興,還叫了六弟過來喝酒。”
蕭攸道:“父皇已經答應給太子家眷赦令了。不管後來結局如何,當初我的確受過不少太子殿下的恩惠,太子對我隻有這一個要求,我當初既然答應好的,就要照辦。父皇應了我,叫六弟同我一起辦差。他這些年一直不得父皇待見,離開朝堂也久,但就在辦差一事上,六弟比起三哥、老七、老八幾個都要更強一些,他一直有抱負,也有想法,不該輕易埋沒,今兒能夠如此,我也為他高興。”
“這敢情好。”陸想容道:“今兒家裡有北邊草原送來的牛羊肉,到時給你們在前頭院子裡支上銅鍋,涮著鍋子吃正好,我記得六弟也是愛吃這一口的。說起來,我也許久沒跟六弟妹坐一處吃茶說話了,從前在褚西的時候隔三差五的串門,如今來了京城反而久久不見了,衡哥兒和循哥兒也是有些日子不見了,這會兒堂兄弟兩個能坐在一處親近一下,想來也是歡喜的。”
她一直覺得蕭攸有些太獨了,雖然身邊追隨之人不少,但許是跟年少時候的經曆有關,他的防備之心一向是重,跟這些人並不交心,大都隻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對於這樣的蕭攸來說,有六皇子這麼個地位相對平等的夥伴,的確是一件好事。
蕭攸低頭,對上她發自內心歡喜的笑顏,能夠感受得到,她是因為自己看重六皇子才會如此用心招待,也自己為有了這樣一個好幫手而歡欣鼓舞。
從前六皇子失勢之時,朝中上下幾乎是一夕之間都變了嘴臉,而陸想容卻從未露出過半分拜高踩低之心,並覺得六皇子根本沒錯,所有心係百姓之人都是值得尊敬和善待的。
也因為這件事情,蕭攸更加敬重妻子的人品。
陸想容說完這話以後,看蕭攸一直低頭注視著自己,久久未動。
她臉上一熱,眼睛看向彆處:“怎麼了?這番安排可是有什麼不妥?你還有什麼其他的交待?”
蕭攸毫無征兆的低下頭,飛快地在她的眸子上輕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