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高熱情況下,對外界的感知會下降很多,但像是他們這種經常會跟魑魅魍魎動手的道士來說,這種明顯沉滯下去的空氣還有周圍的聲響讓他比常人敏感。
而且這次的高燒很奇怪。
他向來身體健壯,更彆說整日練習劍道,按道理來說,就算是到荷花池中冬泳一回也不會生這麼嚴重的病。
但事實上,隻是摔下了水池很快上來還保暖喝藥,卻也半點沒有影響到這場高燒來臨。
他心中也覺得有些蹊蹺,隻將這些事情推到了唐今說的那些邪乎的話上。
一直到現在,他掙紮著睜開眼睛,隻覺得身上各處都格外的沉重——
身上的各個零件就像是被車輪碾過,連動一動指尖都格外費力。
黑發在冬日也染了汗水貼在他的皮膚上。
周圍除了那細微的哢噠哢噠聲音,也根本沒人。
本來說要照顧他的那兩個小弟子也不知道到哪裡睡覺去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也不過是在劍術上輸給了三清道觀,倒沒想到這些人這麼會見風使舵,還信那五六歲的小娃娃一通胡言。
他費力的抱緊了被子轉頭,還想著也就是現在他難受著不能讓他家族動手,不然不管是三清道觀,還是這些見風使舵的都好過不到哪裡去。
等到徹底麵向門口,他的身子驟然僵住。
他住在單獨的小院。
此刻外麵的夜很深很黑,周圍已經重新安靜下來。
月華光輝在這樣深沉的夜裡卻格外明亮,從門外灑進來,從門被拉開的巴掌寬的小縫裡——
漆黑的影子杵在門口,遮擋住一半的月光,隻有那雙格外亮的眨也不眨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剛剛的聲響大概也是從門口那邊傳過來的。
這可是五蘊道觀。
這可是五蘊道觀!
這些東西怎麼敢?
他師妹呢?他師妹沒有察覺到這些東西已經進入了五蘊道觀嗎?
沒事,沒事,肯定很快會被人發現的。
他心中不斷安慰著自己,本頭昏腦漲意識不太清醒的腦子此刻卻一下清醒了大半,雙腿發顫,張開嘴劇烈喘息,被衝擊到的恐懼之下,他發不出聲。
此刻後背發涼。
冷汗乾在身上,到處冷颼颼的——
到處冷颼颼的?
他終於意識到什麼,緩緩側頭看向窗戶。
一個人影安安靜靜的站在窗戶後麵,瞪大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這次離得近,且有月光的關係,他一下子看的清楚,這惡鬼穿著破爛的黑色陰陽道袍,身上到處染著暗紅色的血汙,隻是將窗戶拉開一道小縫,緊緊的盯著他。
救命。
“救,救命——唔。”
勉強開口,隻是話才一半,嘴一下子被人捂上。
在他驚恐的視線中。
從床邊探出來一隻染著血色的小手,一個也就一米一二的小鬼慢慢從床邊探出那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啃得麵目全非的一張臉。
手捂住他的嘴唇讓他不能發聲,就動也不動的緊緊盯著他,還輕輕的彎起了唇角,好似在說——你終於能看見我們了?
魏延連掙紮都沒掙紮,直接暈了過去。
***
五蘊道觀另外一處院子。
柔軟的青年人身上披著外衣起身,好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往外麵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