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鷲想起曾經自己戰戰兢兢的進了姬府,她心裡恨姬珩拆散了自己和安少恩又害的安少恩仕途坎坷,可每每瞧見姬珩時,懼意總會在頃刻間蓋過所有的恨意,姬珩既不會打她也不會罵她,甚至都不會碰她,但靈鷲就是害怕。
其實回想起來,姬珩其實是個很惡劣的男人,有些行為總是帶著靈鷲看不懂的惡趣味。
靈鷲記得姬珩非常喜歡看她哭。
所以靈鷲現在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在姬珩麵前哭了一場,就把自己和姬珩的緣分哭沒了?
姬珩就不要她了?
靈鷲憂慮的坐在銅鏡前,點亮了燈火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雖說病了一日略顯憔悴,但瞧著總歸還是賞心悅目。
難不成以前都是泫然欲泣的梨花帶雨,昨兒見到姬珩太激動所以哭的太沒忌諱,醜到姬珩了?
靈鷲與銅鏡中的自己相視無言了好半天,霍得站了起來,將桌子上的帖子全數丟儘了火盆裡。
許是還沒送來呢,靈鷲安慰自己,明兒再等一天瞧瞧。
安家這邊始終沒有準話,那各家的帖子也就不間斷的往保寧坊裡送,本來冷冷清清的保寧坊這兩日比平康坊還要熱鬨。除去來來往往的媒婆嬤嬤以外,還有許許多多湊在坊門門口想要瞧瞧如今這位長安第一美人的閒雜人。
雖說靈鷲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麵,但不影響大家議論。
保寧坊裡邊多的是閒賦在家的長舌婦人們,她們可知道靈鷲的模樣,如今靈鷲出息了就跟整個保寧坊都沾了光一樣。
有人又難免提起了宮小姐,這些婦人們何曾見過宮小姐,但絲毫不影響她們的說辭,一個個扯著嗓子吆喝將靈鷲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這些話傳來傳去哪能不傳到宮薔耳朵裡,宮薔本就是嬌生慣養被捧著長大的主兒,第一美人的名頭叫了這麼多年,現在被一個之前從未聽說過的民家女給搶了去,這些日子不知道氣的摔了多少東西,一時間恨不得活剮了靈鷲。
身邊的丫頭婆子們一個勁兒的哄她,“您這樣的身份和那些卑賤玩意叫什麼勁兒,就算生的再美,還不過是個給少爺老爺們當玩物的命?”
“是啊是啊”,旁邊的婆子也忙安慰她,“您是相府的小姐,慶國府上的陸世子都對您百依百順,您和她比什麼啊?正經人家誰看得上那樣的身份?以後頂了天送進哪家府上做個通房,快彆讓她臟了眼睛。”
“陸雲灝是慶國公府的世子,與我相府有什麼乾係”,宮薔聽了這些話終於舒坦了許多,但還沒好一會兒,就知道了自家二哥也派了人去安府的消息。
宮薔氣的狠狠踹了傳話的丫頭一腳,提著裙擺就去找宮家二少爺兩人狠狠大吵了一架。
等陸雲灝兩邊不是人的從相府出來尋到姬珩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去了半條命。
姬珩剛剛從大理寺獄出來,陸雲灝本想同他念叨自己還沒成宮家的女婿就要受宮家的氣,就瞧見剛從獄中出來身上還未消散乾淨陰冷戾氣的姬珩。
姬珩雙腿不便,皇帝又對他格外體恤,特許他在宮中也可乘馬車走動。
陸雲灝與姬珩相識七八年,從當初不服氣相看厭惡到如今親如兄弟,往姬珩身後森森的獄中瞧了一眼,就將剛剛的瑣碎事丟到一邊皺眉問他,“那些個酸儒各個嘴上牢硬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指不定連二十下杖刑都挨不住,你動刑了?”
“你可真看得起他們”,姬珩嘲諷,“一半不到,哭的老子親娘都不認,恨不得喊我叫爹了。”
坐在前邊趕馬車的衛九年紀小,想起剛剛獄裡哭爹喊娘的那個書生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陸雲灝也笑,可笑著笑著卻有些笑不出來。
那單玢帶著一眾學生在宮門口絕食跪請皇帝查辦姬珩,洋洋灑灑的寫了十條大罪,嘴裡喊著“奸佞國賊”,信誓旦旦的說佞賊不除他們願以死明誌,說的倒是義憤填膺像那麼回事,可現在不過打了十板子就改了口供什麼都不顧。
陸雲灝隻是覺得可悲,他想起許多年前還不過弱冠的姬珩,一馬一槍護著還是太子的皇帝衝出了東宮,後來更是用自己一雙腿擋了餘孽的刀將皇帝從生死邊緣上拉了回來。想當初東宮六率不過堪堪三千餘人,姬珩那時也不過十六歲,瞞著先帝瞞著姬家韜光養晦五餘年,差些被姬家從族譜除了名,這才為如今的皇帝養出了一支北衙禁軍。
新帝登基那位子坐的不穩,姬珩自己完全唱了黑臉,一□□霆鐵血才堪堪把控住動蕩的朝綱,這些年來拖著這樣一幅身體夙夜辛苦,與他年齡相當的世家子弟膝下兒女都開始上學讀書,他依舊冷冷清清一個人,不說妻妾連個暖床的通房都沒有。
外邊卻還傳那些莫須有的難聽話。
陸雲灝瞧著難受,知道這事兒他心裡有數於是也不再問,正巧說起自己剛剛在宮家勸和的事權當給姬珩逗趣。
姬珩覺得這個逗趣兒實在無聊的緊,他與陸雲灝相識多年,雖說這人話多了些又婆媽了些,但總歸還算不瞎又頭腦清楚,隻有一件事上瞎的過分,就是宮薔。
陸雲灝大了宮薔九歲,這些年老大不小不成親就是在等宮薔及笄,姬珩隻要一想陸雲灝十五六的時候宮薔還是個掉牙的半大孩童,就覺得陸雲灝這個人可能有點毛病。
但陸雲灝半點不覺得無趣的同姬珩講了半天,講宮家兄妹兩因為最近那位聲名鵲起的長安第一美人“安小姐”吵得不可開交,他這個未來的小舅子兩邊都不討好,累的灰頭土臉。
“這個安家小姐到底從哪兒蹦出來?”陸雲灝終於把矛頭對準了靈鷲,他舍不得得罪宮薔又不敢得罪宮二,隻能拿著無辜的靈鷲撒氣,“我現在恨不得把她送出京去,要不是她韻然也不會生這麼大氣。”
姬珩閉著眼睛沒說話,倒是坐在前邊趕車的衛九聽完不同意了,小聲嘀咕一句道,“這心偏的,人家姑娘長得漂亮都是罪過...”
“你小聲嘀咕什麼呢彆以為我沒聽見”,陸雲灝在馬車門上敲了一下,衛九立馬閉嘴。
他也就是這麼一說,自然明白完全不關人家安小姐的事,隻是想來還是有些不信,“聽說那日去了杏林的人都見著了?真的比韻然還生的漂亮?”
陸雲灝這話完全是自己問自己,因為姬珩向來不會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搭理他,正想說一句我有點不信,一直閉目養神的姬珩冷不丁的“嗯”了一聲。
“確實。”
陸雲灝:......?
愣了半晌後陸雲灝這才猛地轉頭看向姬珩,什麼確實?不是,你怎麼知道?
“你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