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們竊竊私語了陣。
待旌旗飄飄的天璽皇室儀仗,停駐在城門口。
端詳著那行步如風的雲車風馬,以及披堅執銳的金甲護衛,著實不像是假扮的,守衛頭頭粗礪的掌心從身側劍柄上移開,健步如飛從人群走出。
他停在儀仗前,恭敬地俯身拱拱手。
“敢問儀仗內,是天璽皇室哪位尊貴的帝子殿下?”
“大膽!”高頭大馬上坐著的金甲衛,單手握緊粗糙的皮質韁繩,怒斥出聲,“帝子名諱,豈是爾等能夠探聽?”
守衛頭頭討饒地拱拱手,“閣下息怒,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城內最近有魔修鬨事,需得確認身份我等才能放行。”
他態度軟和了幾分。
但話語中的含義卻沒變,必須報上家門否則不予放行。
“腐儒治理的城池,可是真真麻煩。”
陰柔微寒的嗓音,從層疊靈紗籠罩下的輦車中傳出。
一隻細膩白皙的手掀起垂落的靈紗,透過掀開的窄縫望望車外深沉的夜色,帝子羨實在懶得同這些守衛攀扯,自報家門,“天璽皇室,帝子羨。”
聽到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守衛頭頭怔愣住。
他身後的其餘守衛們也是麵麵相覷,茫然若迷,狐疑望著城門前唐哉皇哉的儀仗,小聲議論起:
“帝子殿下出城了?”
“沒聽說啊。”
“殿下出城,咱們這些城門守衛會不知曉?”
“絕對沒有,城內但凡模樣白淨些的男子都在家中躲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殿下若是出了城,他們早就出來撒歡兒嬉鬨了!”
“是也,是也。”
“但這儀仗瞧著富麗堂皇,氣勢不凡,著實不像假的。”
“會不會是重名了,天璽皇室可是擁有一百多位帝子帝姬呢!”
“有可能。”
“看看臉不就知曉了……”
聽著身後方下屬的議論聲,守衛頭頭進行了艱難的心理抉擇後,他抬手緊緊胸前的衣衫,咬咬牙衝了。
隔著層靈紗看到輦車外一副忍辱負重、委屈巴巴,苦著張臉朝自己靠近的守衛,車內的帝子羨冒出一腦門問號。
他是什麼變態嗎?
還是什麼會吞人的洪水猛獸?!
帝子羨正想詰責他這副神情是什麼意思,就見輦車外的守衛頭頭像是遭受到調戲的黃花大閨女,抬手抱緊了自己的胸,嗓音顫抖著說道:“還請帝帝子殿下,露露露麵一敘。”
“麻煩。”
帝子羨徹底不耐煩了。
懶得繼續同這些人攀纏,他抬手掀開最後一層垂簾。
四目相對。
望著在輦車內輝煌燈火的照映下,完全陌生的清秀臉龐,守衛頭頭麵色大變,“您當真是帝子羨殿下?”
帝子羨:“自然。”
守衛頭頭:“臨淵羨魚的羨,尊貴的一百零八帝子?”
帝子羨:“自然。”
守衛頭頭停頓了瞬,繼續道:“是那位浪蕩的小殿下?”
帝子羨不耐煩地擰起眉頭,下意識回道:“自然——等等,什麼浪蕩帝子?!”
他從小到大在一眾兄弟姐妹之間,可是出了名的乖巧老實人。
每日沉迷皇位不可自拔,不是在琢磨怎麼搞死那些異母同父的兄弟姐妹,就是在琢磨怎樣才能不被那些兄弟姐妹搞死。
連女修的手都沒怎麼摸過,怎地就成了浪蕩帝子??
守衛頭頭麵色微變,終於徹底確定了來人的身份,沒有絲毫預兆的他猛然嘶吼出聲——
“來人啊!”
“這裡有魔修!”
“一大群膽敢冒充帝子羨殿下的魔修!!”
真的帝子羨殿下在城內未曾外出,這位假的隻可能是魔修冒充的。
守衛頭頭尖銳的嘶吼在夜空中回蕩,下一瞬,便有密密麻麻的文始書院高手從城內一躍而出,攜風裹雷地衝向儀仗。
輦車內的帝子羨:“?!!”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儀仗中也有不少天璽皇室的高手陪同,但此地畢竟是文始書院的大本營,高手如雲。
在他們的一擁而上下。
隻是短短一會功夫,儀仗中隨行的高手就慘被對方製伏,一臉懵逼的帝子羨也讓強拽出輦車五花大綁起,他正要怒喊放肆,就讓一團不知是做什麼用處的布料嚴絲合縫地堵住了嘴。
“唔唔——”
他瘋狂掙紮著。
和同樣被捆仙索綁成了毛毛蟲的手下們,一起讓當成戰利品扛著進入大開的城門。
望著火樹星橋的城池,瞅瞅道路兩側指指點點看熱鬨的女郎們。
橫著躺進文始城的帝子羨欲哭無淚,恨不得摳個地縫鑽進去,這進城姿勢和他預想中的一丁點也不一樣!
城門守衛們喜眉笑臉地看著排成一條長龍,被扛進城內的俘虜,像是豐收的老農,他們個個都是歡天喜地的模樣。
“這窩魔修可真是憨貨,換個人我們都不一定能發現。”
“冒充誰不好,偏偏冒充帝子羨殿下,也不打聽打聽,咱文始城上到八十下到八歲,哪個男的敢不認識帝子羨殿下的臉!”
“告示上說發現一個魔修獎勵十塊上品靈石,是十塊吧?”
“我特意看了好幾遍,就是十塊!”
“咱這發現了一大窩魔修,豈不是發了?”
“天降橫財啊,晚上有時間咱去喝一杯,好好慶祝慶祝。”
“彆了吧,晚上出門不安全,萬一遇到帝子羨殿下怎麼辦?”
“嘶——差點忘了這茬。”
“夜裡出門確實不安全,要不咱哪天白日再去酒館喝兩杯?”
“也不太成,萬一喝多了醉倒在街頭人事不知,不湊巧遇到了帝子羨殿下,想逃都逃不了。”
“酒是奪命的刀,說不定什麼時候一覺醒來就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還是趕緊戒了吧。”
“……”
與此同時,城內文始書院。
硬生生把帝子羨的名聲禍害成城池一大怪談的,假天璽帝子真天爻君上,正坐在桌案前和文翰道人對峙。
“伯父,您是第一個膽敢拿靈石砸本宮的人。”辛夷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把玩著手中塞滿靈石的無主儲物手環,心情十分微妙。
萬萬沒想到,文翰道人如此急切要求單獨見自己一麵,竟是因為誤會了自己在勾搭方有儀。
這個誤會真真是——
棒極了!
文翰道人,“你也是第一位被我拿靈石砸的人。”
隔著一張桌案,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起濃烈的硝煙味,誰也不願主動退卻。
沉默對視的這一會兒工夫。
辛夷心中已百轉千回,想到許多順理成章拿到“貞操”的方法,很快她就選定其中一個,微笑著將儲物手環推了回去。
“一百萬中品靈石,伯父是在侮辱本宮。”
“嫌少?”
文翰道人皺皺眉。
隻覺這位小帝子太貪心,同時心裡又發愁的厲害。
也不知女兒這段時間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就和這個皮上天的浪蕩帝子鬼混在了一起,這位可不是能讓人放下心的良配。
剛出關,文翰道人就得知了這麼個壞消息。
這不,連魔修的事都沒心思搭理,連夜命人帶了這位小帝子過來,要棒打鴛鴦替女兒砍了這支爛桃花。
辛夷:“你可知我外祖家是誰?”
文翰道人:“不知。”
“左丘丹聖便是我的親外祖,你這點靈石本宮還真看不上。”
辛夷乾脆搬出了左丘一族。
這個煉丹世家的財富,在整片仙域都能排的上前列。
文翰道人不動聲色,嘲諷道:“原來是那個老不正經,怪不得養出你這麼個浪蕩子。”
辛夷:“伯父這般說我外祖,本宮可要不高興了。”
文翰道人笑了,“殿下能奈我何?”
辛夷笑容比他還要囂張,“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伯父想讓我離開您女兒也不是不可以,本宮不要這百萬靈石。”
她用指尖敲敲桌麵,“本宮要您最寶貴的東西。”
文翰道人:“?!!”
腦中不斷回閃過從旁人口中聽到的,這位浪蕩帝子做出的種種沾草惹草的邪惡行徑。
他反射性雙手抱胸,警惕又震驚的望著對麵。
辛夷:“???”
他並沒有張嘴。
但想說的話,已經完完全全從肢體動作表達了出來。
辛夷也是驚的虎軀一顫,一句“我不是,我沒有”險些脫口而出,一時間有些不知該感歎他的自我感覺良好,還是該感歎帝子羨這個身份已經糟糕透頂的名聲。
日後,她該怎麼和真·帝子羨交代啊!
愁死了。
瞄了淪為“哈哈哈”海洋的光屏彈幕,辛夷無奈看向桌對麵,“你老彆多想,本宮要的……”
她側頭環顧墨香浮動的書架,微笑著張開手臂,“是這座書房。”
單獨提到桌麵上的四德筆墨紙硯,目的性太強,容易引起懷疑,目標是整片書房,文翰道人隻會認為自己是在故意為難他,報複其方才的妄言。
文翰道人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不可能?”
辛夷嘴角流露出惡劣的笑,“那伯父就莫怪本宮繼續勾引您女兒,說不定日後還會勾引您老看中的贅婿龍,對了,我記得您老好像還有一個小兒子。”
在文翰道人震驚的目光中。
她霍然站起身,邪魅一笑,“總而言之,你老這輩子都彆想擺脫我!!”
辛夷目光灼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文翰道人。
著重注意他麵部表情的變化,好根據其態度調整後續計劃。
也不知腦補到了些什麼內容,文翰道人的麵部微表情從慍怒轉變成了若有所思。
“你莫非——”
“莫非什麼?”
“這間書房內最珍貴的便是我的墨寶,你想要這座書房便是為了得到這些吧,沒想到有儀說的都是真的。”文翰道人神情變得複雜,“你竟然真的很敬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