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微微睜大眼睛。
她放出自己崇敬文翰道人的流言,是為了糊弄方有儀。
沒想到現在把正主也糊弄了過去,還彆說,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確實挺像個黑化的腦殘粉。
文翰道人:“那日你對我的頭發動手,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
辛夷果斷承認,“是啊,據說笨笨的男孩子運氣都不會差。”
文翰道人沉默稍許,對她的態度和緩了幾分,大手一揮,“從今日起這座書房便歸你了,希望你能履行諾言,不再打攪我女兒。”
目標如此輕而易舉達成,辛夷心中狂喜。
強忍住內心中的激動,她擠出幾滴眼淚在眼眶中流轉,哽咽道:“好,如果這是您希望的。”
她蔫頭巴腦地站起身。
慢吞吞在書架旁轉悠幾圈,取下了幾幅順眼的字畫,而後在文翰道人肉疼的目光中,順手拿起桌麵上那套筆墨紙硯四德,放進儲物手環中。
天驕任務二,完成!
辛夷小心抱著懷中字畫,轉身離開。
“站住。”
就在這時文翰道人的嗓音,忽從身後方傳來。
辛夷跨出門檻的腳僵住,深夜的朦朧薄霧籠罩在周身,微涼,她不禁疑神疑鬼起,莫非是露出了什麼破綻?還是說他發現了什麼?
“嘎吱”
是沉甸甸的實木椅挪動的聲音,伴隨著“窸窣”走動聲。
文翰道人從桌案後走了出來,正在靠近自己。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飛快閃過,辛夷不動聲色轉過身,“山長,還有何事?”
“親筆簽名要嗎?你們這些小年輕不就喜歡這些。”文翰道人舉起手中的毛筆,一副你賺大了的神情。
“偶像”都這般說了,辛夷擺出不勝榮幸的驚喜神情,“可以再添句祝福語嗎?”
文翰道人:“你想要什麼?”
辛夷脫口而出,“祝我早日上位成功,成為太古界之主!”
聽到這話,文翰道人驚的筆尖輕顫了下,神情一言難儘地瞥了對麵小帝子一眼,“你這年輕人,誌向遠大啊。”
話罷,他大筆一揮。
寫了!!
……
夜色深沉。
書院內走動的除了巡邏護衛隊,便再也沒有彆的什麼人了。
辛夷哼著小曲兒,邁著雀躍的步伐踏過如水的月色離開了文始書院,在宮娥攙扶下,登上已在書院門口等候多時的輦車。
她單手掀開垂簾。
發現燭火輝煌的車廂內,帝子瓊竟然也在。
辛夷隻好暫時按耐下打開第三隻天驕任務錦囊的衝動,她笑盈盈望向車內,“兄長怎地也來了。”
“不放心你。”帝子瓊親手倒了兩杯茶水,“文翰山長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有,山長是個好人,還送了我許多字畫。”
踩著柔軟的毯子,辛夷走進車廂。
帝子瓊:“那便好。”
待車內的兩位貴人都坐穩了。
輦車這才動了起來,慢慢悠悠朝長街另一端行去。
喝了杯香氣四溢的熱茶,又吃了幾塊新鮮出爐的甜膩茶點,輦車便趕到了金章樓前。
辛夷抬手掀開絲滑的垂簾。
吹著冷颼颼的夜風,發覺東邊的一片建築物燈火輝煌。
她好奇問了句,“那兒莫非是玩樂的地方?怎麼這般晚了還如此熱鬨。”
帝子瓊順著她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是用來關押魔修的牢獄。”
辛夷更感興趣了,“今晚這是抓到了大魚?好熱鬨。”
“還真抓到了。”
帝子瓊雙手環胸,“說起來,那些魔修和你也有些關係。”
“和我?”辛夷眉心一跳,垂在身側的手稍稍蜷縮起。
莫非是未白師兄暴露了?
不應該啊,他明明都將尾巴掃乾淨了……
她心中正胡思亂想著,而後就發現情況比段未白被抓還要糟糕許多——
帝子瓊:“有人冒充你,說自己才是真的帝子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辛夷瞳孔地震,“冒充我?!”
帝子瓊頷首,“是啊,他還帶了金甲衛和皇室儀仗,和真的一模一樣,連我都沒發現任何不對。”
辛夷:“……”
因為那極有可能就是真的啊,這段時間隱隱不安的原因,竟然是真的帝子羨來了。
淦!
太古界這般大,他怎地這時候來了文始城?!
帝子瓊:“就算下了大獄還不死心地一直高喊著,他才是真的帝子羨,哈哈哈哈你說可笑不可笑。”
辛夷很想附和兩聲,可實在笑不出來,“皇兄,文始書院會怎麼處置他?”
帝子瓊:“殺了。”
辛夷腿一軟,心裡慌得一批,“已已已經殺了?”
“劊子手都睡下了,總不好大晚上還要拉他出來。”帝子瓊笑出了聲,“再等等,估摸著明日午時才能砍頭。”
“哦哦。”
辛夷提到嗓子口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沒砍就好。
隻要腦袋還長在脖子上,就還有的救。
大不了糾集一批魔修們劫獄,他們大概很樂意當這根攪屎棍找找樂子。
劫獄是不得已的法子。
在此之前,辛夷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大獄走上一遭。
回到客棧不久,她就躲開所有人,孤身一人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金章樓,頂層。
一團漆黑的房間中,帝子瓊負手站在大敞開的雲窗旁,目光俯瞰著下方鬼鬼祟祟消失在濃黑夜幕中的靈動身影。
他指腹敲擊了下窗沿,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以辛夷外人的身份,想要進入文始城的牢獄還是有些難度。
但那位魔修是“冒充”她的,身為一個受害人,她隻是和看守牢獄的獄吏掰扯幾句,又拋了幾個油裡油氣的wink,對方就討饒放了她進去。
這次逮到的比較多。
辛夷一路上遇到的,幾乎都是跟著帝子羨來的“魔修”們。
“冤枉啊!”
“我們跟著帝子殿下前來,並非魔修。”
“快快放我們出去,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
隔著一排排石柵欄聽著他們嘈雜的喊冤聲,辛夷心裡麵虛得厲害,默默加快了腳步。
穿過蜿蜒曲折的複雜石道,獄卒帶著辛夷走到一間深藏在石道儘頭的監獄前,他停下腳步,“殿下,犯人就在裡麵。”
“你們在外候著就好。”
辛夷揮袖命令道,“膽敢冒充本殿下,本宮要好好同他聊聊。”
獄卒有些為難,“殿下這……”
她的要求是不符合規程的。
隻是性彆為男的獄卒,也著實不願和這位浪蕩帝子相處太久,猶豫了會就聽話退去了。
熊熊燃燒的火把,掛在陰寒冰冷的石壁兩側。
走在明明滅滅的昏黃火光中,辛夷下意識放輕了步伐,輕手輕腳的靠近前方石室。
隔著一根根粗大冷硬的石質柵欄。
辛夷目光落在裡麵,背對著自己蹲在牆角發呆的身影。
“咳咳”
她清清嗓子。
聽到動靜,帝子羨急忙轉過上半身正要喊冤。
卻發現柵欄外站著的竟然是女扮男裝的辛夷,他麵露錯愕,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辛夷細細打量了番,見他身上沒受什麼傷,心才完全放回到肚子裡。
三兩步猛竄到柵欄前,帝子羨抽抽鼻子,委屈巴巴地抱起麵前的石柵欄,眼眶紅紅的,“有人冒充我。”
辛夷:“我知曉。”
帝子羨:“他還用我的身份拈花惹草!欺男霸女!!”
“這個我也知曉。”
辛夷聲音低了幾分,抬手摘下他頭上插著的兩根稻草。
越說心裡越氣,帝子羨罵罵咧咧起,“上到八十下到八歲都不放過,但凡是個正常的大活人都做不出這種事,實在太過分了,我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辛·陰間人·夷:“。”
在良心的指指點點下。
她閉緊了嘴巴,選擇躺平任罵。
帝子羨氣到掐腰,“等本宮出去查到是誰乾的,非得滅他全族!”
辛夷小心翼翼舉起手,“大概滅不了。”
帝子羨愣住了,“為什麼?”
辛夷小聲解釋起,“因為我親生父母是孤兒院出身,又都去世的早,養母早就沒了,養父被我送進局子踩了半輩子縫紉機後也沒了。”
“你是什麼意思?”聽完她這一通長篇大論,帝子羨腦子一時轉不過彎。
“他的意思是,這段時間在文始城內冒充你的人就是他。”
一道低沉穩重的男聲從通道中傳出。
旋即就是陣“啪嗒”腳步聲由遠及近,穿著身玄色便服的帝子瓊從石道中走出,負手而立,靜靜望向隔著柵欄相對的兩人。
目光在石柵欄內的真·帝子羨身上,多停留了瞬。
他嘴角似有似無的笑容中多出幾分冷意。
哈。
又是隻野心勃勃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