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檢查過了,你身上沒有中蠱,更沒有受到什麼咒術。”說到這,城主夫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老房子著邪火——
越燒越旺。
燒的他走火入魔,神魂顛倒,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不是檢查這些,是看腦袋。”
南凝鈞一臉凝重的拍拍額頭,“我懷疑,我的腦子失蹤了。”
城主夫人懵了,“啥??”
巍然聳立的高橋下。
如水月光落在洶湧的水麵上,卻沒能照亮它一分一毫,湍急的水流浩浩蕩蕩奔湧向遠方。
遺水確實神奇。
辛夷前腳落入,後腳便失了全部法術,隻能隨波逐流,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修仙者能夠胎息,倒也無需擔心會淹死。
江河之水寒涼。
耳邊除了洶湧的波濤,再也聽不到第二種聲音。
黑更半夜,水底更是黑黝黝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
在濤濤水流的挾裹下,辛夷隨波而去,也不清楚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不知過去多久,漸漸的一股莫名升騰而起,又來勢洶湧的睡意悄然靠近。
辛夷反射性嗑了提神藥。
睡什麼睡?
起來嗨!
周身奔湧的水流終於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黑,多了些許朦朧的光。
辛夷像隻精神抖擻的小螃蟹。
跟著水流橫衝直撞,好奇的東瞧西望,似是已經沉進了江河極深處,洶湧的波濤聲逐漸遠去,隻剩下柔和輕緩的暗流湧動聲。
“汩汩……”
好似一首輕緩的搖籃曲,斷斷續續在耳邊奏響。
睡吧。
睡吧。
睡……
隨著湧動的水流沉沉浮浮。
辛夷眼簾變得沉甸甸,又一次感覺到那鋪天蓋地襲來的睡意,這次嗑藥也沒能產生太大效果,她隻好舉起一支提神針劑。
這些還是初來太古界時,為了開出鼠疫疫苗,從那些藥物盲盒中拆出的針劑。
一針下去。
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機靈。(注1)
困了也不睡,我就熬著玩兒。
哎,就是玩兒!
演奏“搖籃曲”的暗流:“……”
既然軟的不吃,那就隻好來硬的。
周身湧動的水流變得急促起來,辛夷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飛快上浮。
“咳咳!”
濕漉漉的小腦袋甫一浮出水麵,呼吸到新鮮空氣。
下一瞬,辛夷就驚恐發現,風高浪大的水麵上有一道巨大浪頭,不知何時已然成型,正氣勢洶洶朝自己拍來——
“轟!!”
周圍湧動著密密麻麻的白色氣泡。
在浪頭的衝擊下,她隻覺腦袋“嗡”得一聲,身軀飛速下沉,後腦勺似是重重磕碰到什麼硬物,悶悶的鈍痛感和昏沉的暈眩感襲入腦海。
在昏迷前一秒,辛夷好似看到了遺水河的終點——
虛無。
無儘的虛無。
被時間,空間所遺忘的虛無。
……
旭日初升。
寬闊江河環繞的古舊村落,蘇醒過來。
雞鳴犬吠,縷縷青色炊煙升騰而起,飛向天邊,大片春意盎然的農田上,出現了挑著擔子前來勞作的農人。
波光粼粼,芳草萋萋的河畔上。
“噗嗤”
“噗嗤”
“噗嗤……”
半夢半醒間,辛夷耳尖輕顫了顫,好似聽到了鐵器鏟過泥土的聲響,隱約還有人斷斷續續的細碎交談聲。
身下躺著的地方濕潤又冰涼。
雙腿像是深陷進泥沼中,無法動彈。
莫名的,辛夷心裡有些慌,短翹的睫毛輕顫,渾渾噩噩的意識逐漸清晰。
終於,她霍然睜開了眼簾——
胸口急速喘息著。
她迷茫的左顧右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窄窄的平整土坑中,周圍站了一圈手執鋤頭,正在朝窄坑填土的農人。
她的下半身,已經儘數被濕潤的泥土掩埋。
這才無法動彈。
躺坑的辛夷:“……”
填坑農人們:“……”
麵麵相對。
坑內坑外,同時陷入進詭異的沉默,片晌後,不知是誰撕心裂肺喊了一聲——
“娘嘞!”
“詐屍了!!”
填坑農人們如夢方醒,如魚潰鳥散,驚叫著丟開手中鋤頭,跌跌撞撞奔逃離去。
墓坑內。
辛夷小心坐起身子,呲牙咧嘴摸摸後腦勺鼓起的硬包,沒想到終日打雀卻被雀啄了眼,向來隻有她埋彆人的份,今朝卻險些讓旁人埋了。
還是連頭帶著身子一起埋。
這就過分了,一點生路都不準備留給她。
直播間從昨晚開始一直沒有關閉,辛夷看向直播間光屏。
“嚇死我了,你可終於醒了!”〈聯邦〉
“父神保佑!”〈盧戎〉
“再晚一會,你的墳頭都要填好了!!”〈聯邦〉
“也不知道三師姐那邊,現在怎麼樣。”〈帝國〉
“那些人還真虎,沒斷氣呢就直接埋!”〈聯邦〉
“……”
看了眼直播間那些亂糟糟的彈幕。
辛夷徒手扒拉開蓋在腿上的泥巴,爬出土坑,抬手擦擦麵頰上粘到的泥巴,大惑不解,“究竟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要埋我?”
觀眾發彈幕,你一言我一語解釋起緣由:
“這片村子裡的人撈出的你。”〈聯邦〉
“還有三師姐,你們倆是一隻網裡的。”〈帝國〉
“一個漁夫大清早去撒斷子絕孫網,結果魚沒撈到一隻,反倒撈出了你倆。”〈聯邦〉
“見你胸前插著這麼多把刀,認為你命不久矣,就刨坑準備把你埋了,還薅了你一隻儲物手環,說是喪葬費。”〈聯邦〉
“有點好心,但不多。”〈聯邦〉
“這裡是遺水河下遊,也不知道二師兄他們有沒有打撈出來。”〈盧戎〉
“說不定哪天就浮上來了。”〈印基西亞〉
“不知道三師姐那邊怎麼樣了,按照這群村民的熱心腸程度,說不定也順手埋了。”〈聯邦〉
眼尖捕捉到最後那條彈幕。
辛夷用手帕擦擦身上沾到的臟東西,環顧四周,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和這邊一般無二,隻來得及填了一半的墳堆。
好家夥。
還真準備埋了!
踩著沒過腳踝的青翠荒草,辛夷繞著湖畔走到那處墓坑旁。
看到土坑中的景象。
無論是辛夷,還是直播間觀眾同時陷入了沉默。
坑裡埋了一半的確實是青鷺。
隻是和被埋了下半身的辛夷不同,這位讓埋得是上半身,得虧是個修仙者,皮實耐造,不然怕是早已香消玉殞。
擔心用鋤頭會傷到人。
辛夷跳進墓坑,拽著雙腿把人從裡麵薅了出來。
嫋嫋炊煙升騰而起,村落距離此處並不遠,她試圖背起三師姐,朝村子中去。
然而——
俯身將人背起後,低頭看著青鷺拖地的腳。
辛夷:“……”
心裡一酸。
感覺自己的身高受到了淩|辱。
一個兩個像是吃了金坷垃,長這麼高作甚?!
辛夷“哼唧”一聲,背又背不起,抱也抱不了,隻好拽著青鷺的後衣領,提溜拖拽著她朝不遠處的村落走去。
沾著泥巴的裙擺,掠過青翠蔓草。
她簡單清點了身上的飾品。
發現不止少了一隻儲物手環,還少了幾根鏤刻有防護陣法的釵環,脖子上的瓔珞圈也不翼而飛了,有可能是墜入遺水中。
也有可能是被人順手牽羊了。
青鷺身上佩戴的飾物也少了許多。
她們身上那些首飾可不全是好東西。
有些上麵留有毒蠱和邪惡咒術,凡人沾到死了都還是輕的,要想法子確定究竟是丟哪去了,還有段未白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讓撈出來。
最好也問問村民們。
從神河打撈出的小女郎詐屍的消息。
像是長了翅膀,飛快在村落中蔓延開來,年輕力壯的村民們強忍住恐慌,舉著鋤頭、菜刀、村尾的大黃……
他們“全副武裝”,在村頭守著。
拖拽著死沉死沉的三師姐,穿過大片平整的田地,走到村頭。
對上村民們驚惶的目光,辛夷駐足在村口,嘗試和他們講道理,“不是詐屍,我們都是活人,陽氣十足的大活人。”
一位應當是村長的白發老者,在村民們的推搡中,顫顫巍巍從人群中走出,結結巴巴道:“你說你是活人,拿拿拿出證據來!”
辛夷:“我有心跳,會喘氣。”
“這……”
村長目光瑟縮,不敢靠近,更不敢讓她靠近。
情況一時有些僵持。
辛夷索性丟開了昏迷不醒的青鷺,拍拍手上灰塵,抬手放在胸前插著的匕首上,麵朝著村民們,猛地拔|出。
封印解除——
整整七柄匕首,全部拔出。
她化身成精的高壓“花灑”,挺起胸膛掐著腰,一股股熱血迅疾狂野的“滋”出,從天而降,澆了他們滿頭滿身。
“哐當”
“啪嗒”
“汪嘰”
“……”
瞧見這邪門又離譜的景象,村民們驚得手中鋤頭、菜刀、夾緊尾巴的大黃等掉了一地。
“瞧瞧我這滿腔熱血,有誰能及?”
在他們的目瞪狗呆中,辛夷得瑟地掐起腰,“這下信了吧,我不止是陽間人,還是大大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