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罵罵咧咧,但520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非常明顯的bug。
白霜行與季風臨一唱一和,把它說得啞口無言,沉默半晌,隻得咬牙道:
【你倆每人5點積分,不能更多。】
文楚楚的技能讓她在遊戲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屬於影響主線的重大漏洞。
現在這個隸屬於支線任務,頂多延長白霜行的存活時間,與之相比,並不那麼嚴重。
文楚楚得到了20積分的補償,此刻係統拿出5分,白霜行能夠接受。
本來就是薅來的羊毛,有一點是一點,她穩賺不賠。
補償到賬,白霜行集中思路,思考當下麵臨的困境。
他們需要在彆墅裡,找到隱藏的厲鬼。
季風臨開口:“係統,提問。任務裡寫‘找出厲鬼’,怎樣才算找到?”
白霜行笑笑,佯裝深思,接著他的話說:“如果一個個抓著他們手臂,說‘你就是譚秋’,其實也算哦。”
520:……
你們能把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扔掉嗎?非要玩文字遊戲,讓它下不來台是吧?!
【不可以。】
長衫小人語調冰冷:【厲鬼會想方設法偽裝成正常人,你們必須找到她露出馬腳的確鑿證據。】
在這種原則性問題上,它絕不可能提供捷徑。
季風臨頷首,看向身旁的人:“去外麵通知其他人吧。”
白霜行應了聲“嗯”,把紙條重新塞回死者手上。
紙上的的確確是譚秋的字跡,很容易進行鑒彆。
隻要讓其他人看見,就能減輕她和季風臨的嫌疑,昭告譚秋自殺的事實。
畢竟,作為案件的第一發現人,他們很可能會被直接認定為最大嫌疑犯。
前有毒藥的威脅,後有厲鬼的追殺,要是他倆還要被抓進小黑屋審查一番,大概率會耗儘時間、直接完蛋。
藏酒室人跡罕至,走出房間,陰森的冷意消散不少。
白霜行走在長廊上,小聲詢問:“你之前在外麵,知道這裡大約有多少人嗎?”
“二十多個。”
季風臨說:“彆墅麵積不小,來這兒的,絕大多數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
還有像他一樣的保鏢和傭人。
白霜行點點頭。
二十多個,全都是她不熟悉的陌生人。
區彆厲鬼的辦法是什麼?
看有沒有影子?這個太簡單,白夜不會讓他們輕鬆通關,可以被直接排除。
通過與在場所有人進行交談,找出與眾不同的那一個?可她又不認識故事裡的角色,哪裡知道他們原本的性格特征。
出了長廊,入眼便是一間偌大的舞廳。
舞廳裝潢精致、色彩綺麗,地板上鋪有價值不菲的花邊長毯,隨處可見雅致精巧的瓷瓶、古玩與各種收藏物。
留聲機裡緩緩溢出悠揚曲樂,男男女女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中央的舞池裡,則是衣香鬢影,舞姿曼妙。
一派美滿的景象,與恐怖故事的大背景完全不搭。
白霜行想,可惜幾分鐘後,這裡將變成一團亂麻。
季風臨眼神很好,在角落裡找到一名身穿西裝的侍者,說明情況後,年輕侍者恍惚幾秒,倏然睜大雙眼:“有、有人死了?!”
這裡人員密集,不遠處,有幾個小夥子聽見他們的對話,同樣露出錯愕神情。
——於是沒過多久,藏酒室裡驚現慘案的消息不脛而走,現場一片嘩然。
侍者很快叫來領班,在季風臨的帶領下趕往藏酒室;舞池裡不少起舞的人也停下動作,跟在他們身後。
踏進案發現場的瞬間,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尖叫。
“這……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領班額頭上全是冷汗:“她手裡的紙——”
身為一名資深侍者,他學習過品酒、鋼琴甚至禦馬,但如何在與世隔絕的孤島上處理案發現場……
真的沒人告訴過他啊!
到了這種時候,白霜行當然不能繼續麵無表情。
她把嬌生慣養大小姐的人設記在心裡,不敢距離屍體太近,怯怯躲在季風臨身後:
“她、她想詛咒我……一定是假的對不對?穿紅衣服死掉,就能變成索命厲鬼,可世界上哪裡有鬼?她還給我下了藥……解藥在哪裡?”
一邊說,一邊像鬆鼠似的探出半個腦袋,瞥見屍體旁側的血汙,匆匆回到自家保鏢後邊。
季風臨站在她身前,目光斜過去,恰好能見到她的小表情。
他無聲笑笑,等白霜行縮回腦袋,接著開口:
“雖然鬼神都是無稽之談,但這件事發生,讓小姐很是擔驚受怕,希望你們能妥善處理——還有解藥。譚秋紙上說,她知道解藥的位置,能給小姐解毒,說明它就在島上。”
他很高,身影罩下,天生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此刻板著臉語氣冷淡,讓人不敢反駁。
“一定,一定!”
領班連連點頭:“在島上出現這種事,是我們對藏酒室監管不周,非常抱歉。至於解藥,我們一定出動全部人手去找!”
他說完,朝季風臨身後看去。
這位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嬌縱跋扈,她要是不依不饒鬨起來,恐怕很難收場。
出乎意料地,對方隻是又一次探出頭,麵帶慍怒:
“快去找解藥!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島?這地方,晦氣死了!”
領班鬆了口氣:“如您所見,這座島與世隔絕,沒辦法與外界取得聯係。安排好的遊輪明天才到,小姐彆害怕,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白霜行沒想為難打工人,象征性抱怨幾句,戳戳季風臨手臂:“走。”
轉過身去才發現,走廊裡圍了烏泱泱一大群人,絕大多數看著她欲言又止,眼神裡有驚恐,也有同情。
“你還是、還是萬事小心。”
一個穿著長裙的姑娘遲疑道:“紅衣厲鬼的詛咒……說不定,是真的。”
“對啊。”
另一個年輕人說:“如果她真的——”
想到那時候的畫麵,他打個哆嗦,沒再說下去。更何況,就算鬼怪的傳說全是虛假,白霜行體內還有能要人性命的劇毒,基本活不長了。
人群裡嘰嘰喳喳,望見白霜行上前一步,紛紛退散而開。
“這都是封建迷信。”
有人不屑一顧:“世界上哪有鬼魂?隻不過是人為臆想出的東西——你說是吧?醫生。”
“嗯。”
她身旁的人冷冷接話:“小姐,彆害怕。”
白霜行循聲扭頭,恰好與沈嬋四目相對。
沈嬋穿著條極艷麗的大紅色舞裙,僅僅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就自帶張揚奪目的氣場。
在她身邊,薛子真皺著眉,穿著件黑西裝。
叫她“小姐”,又是醫生——
白霜行恍然,原來薛子真被分配到的角色,才是那個同樣受到詛咒的家庭醫生。
現在他們四人順利彙合,那文楚楚呢?
這個念頭浮上心口,耳邊傳來領班的叫喊:“我撿垃圾回來了!人呢?快來處理屍體!”
[我撿垃圾回來了],是文楚楚的遊戲名。
緊隨其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儘頭,手裡拿著掃把和抹布。
文楚楚小跑過來,路過他們身邊時,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嘴上則回應著領班的催促:“來了來了!”
*
白霜行以“想找個女孩陪在身邊”為由,把文楚楚帶出了藏酒室。
一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對她避如蛇蠍,唯恐和紅衣厲鬼扯上關係。
這樣挺好,給他們省去了寒暄和無效社交的時間。
走到一處安靜角落,確認四下無人,白霜行開口:“我是故事裡慘死的大小姐,季風臨是我身邊的私人保鏢。”
沈嬋:“我是你朋友。”
按照設定,大小姐性格差勁,朋友很少,唯一親近的,就是她這個角色。
自我介紹完畢,沈嬋很不放心:
“一個小時……我們必須抓緊時間。霜霜,你還好嗎?毒藥在身體裡,你有沒有什麼不良反應?會不會覺得難受?”
白霜行搖頭,把發現的bug如實相告。
沈嬋樂了:“不錯不錯,居然還給我們準備了續命良藥,520很貼心嘛。”
腦海裡的長衫小人嘴角一抽。
“我是這裡的見習侍者。”
文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西裝領結,愁眉苦臉:“主線裡窮困潦倒,支線裡還是窮困潦倒,被傳送到這裡之後,我掃了起碼五分鐘的地……這也太倒黴了吧。”
白霜行看向她頭頂的遊戲名:“或許,和你的ID有關?”
薛子真聳肩:“我是醫生。”
話雖這麼說,隻不過她氣質冷冽,如今被西裝襯出修長筆直的身形,瞧不出文質彬彬的感覺,反而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
“私人醫生,是目前最危險的人物吧。”
沈嬋嘗試分析:“譚秋給小姐下了毒,顯然是想慢慢折磨她,不到毒發時間,不會對霜霜下死手;醫生沒中毒,又是譚秋因愛生恨的對象,很容易被她盯上。”
毫無疑問,薛子真將成為厲鬼的頭號目標。
“萬事小心。”
薛子真若有所思:“譚秋說,她悄悄藏在在場的人裡……”
“這要怎麼找?”
沈嬋雙手環抱,有些苦惱:“線索給得太模糊,我們根本無從下手。”
“我們見過不少次鬼,厲鬼的特征基本是——”
白霜行想了想:“思維遲緩,殺傷力極強,大部分被怨念支配,對人類懷有非常強烈的殺意。”
薛子真眸色微亮:“找找思維遲緩的人?”
白霜行“嗯”了聲。
這是能夠想到的唯一解法。
“譚秋既然要隱藏在人群裡,就不可能暴露她的殺機。”
她說:“把剩下幾條排除,隻有這個特征有跡可循。”
確定了方向,文楚楚很有乾勁,用力點頭:“沒問題!一個小時之內,一定把她拿下。”
敲定大體計劃後,幾人回到舞會場地。
彆墅裡發生命案,大部分人沒了跳舞的興致,要麼坐在宴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要麼回到自己房間,打算靜一靜。
文楚楚不太放心:“如果譚秋化作了回房的人,那我們怎麼辦?難道還要一個個敲門拜訪?”
白霜行搖頭。
“那樣的話,難度太大了。”
她低聲道:“這次的任務本來就沒什麼線索,如果譚秋還要刻意藏起來,我們勝算很小。”
“而且,從心理學上分析,譚秋也不會那麼做。”
回想起看過的資料,沈嬋說:“譚秋有很強的報複心理,既然敢用自己的死亡換來詛咒,就肯定要親眼看著仇恨之人遭到折磨、在恐懼與絕望中死去。”
這是很多反社會殺人凶手的典型心理,犯案後,他們經常會回到現場,回味受害者們的恐懼。
那會讓他們感到興奮。
譚秋同樣如此。
見不到他們痛苦掙紮的模樣,她不可能滿足。
討論間,白霜行側開視線,逐一打量不遠處的人。
除開他們,大廳裡,總共剩下十三個人。
其中不少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見到白霜行,紛紛投來視線。
有人表現得驚懼萬分,緊緊攥住手裡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也有人滿臉不耐煩,對著身旁的同伴抱怨:“死了個傭人而已,居然把舞會停了,真晦氣,我還想跳舞呢。”
文楚楚對著這人比了個中指。
“這個故事的背景居然在民國,白夜裡,很少出現這麼久遠的場景。”
沈嬋感歎:“戰亂年間,普通人的性命真是不值錢。”
她剛說完,就見前方的酒桌旁,走來一個身穿花綠襯衫的青年。
在所有人對白霜行避之不及的情況下,隻有他麵帶譏諷,毫無懼色。
“喲,這不是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呢小姐嗎?”
青年嗤笑:“怎麼,聽說被人穿紅衣服詛咒了?”
他靠近時,身邊出現一個半透明方形人物框。
【角色:陸仁嘉】
【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與你們關係很差】
“陸仁嘉。”
沈嬋心情複雜:“這名字,還真夠潦草隨性哈。”
“尊敬的母親。”
青年撩起眼皮,不懷好意:“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默默旁觀的監察係統520:……
在它的設計裡,此時此刻,本應是劍拔弩張、讓人神經緊繃的場麵。
但為什麼……被這群家夥的遊戲名完全帶偏了畫風啊!!!
猝不及防被人叫了聲“尊敬的母親”,沈嬋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這是她的遊戲ID。
有便宜不占是大傻瓜,她噗嗤一樂,反唇相譏:“哪裡來的哈巴狗在呱呱呱?”
陸仁嘉:“你——!”
這個字響起的刹那,毫無征兆地,舞廳上方倏忽一閃。
中央是盞極儘奢華的水晶吊燈,一瞬之間燈光暗下,發出“嗡”的綿長低鳴——
不過眨眼的功夫,周圍景象大變!
光暈暗淡,淪為暗紅血色。
有一根根血管爬上牆壁,好似藤蔓瘋長,欲將整片空間吞噬殆儘。
人聲靜下,八方死寂,坐在席間的人們不約而同停下動作,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轉過腦袋。
一雙雙眼睛黢黑暗沉,不帶絲毫情緒起伏。
陸仁嘉站在白霜行身前,雙眼不知何時失去聚焦,空洞無神,靜靜盯著她看。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青年揚起嘴角,歪了歪脖子。
寂靜空氣裡,響起似曾相識的“哢擦”輕響。
白霜行心覺不妙,迅速後退,而陸仁嘉幽然一笑,眼底湧起片片血絲,伸手向她撲來!
變故發生在短短一瞬間,季風臨眼疾手快,一把拉過她胳膊,將她護在身後。
薛子真沉默皺眉,抬腿便是一個乾淨利落的側踢。
她用了十成的力氣,足底重重踹在青年胸口,發出一道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不愧是白夜調查員。
沈嬋倒吸一口冷氣,想象到隨之而來的劇痛,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陸仁嘉被踹開老遠,在地上匍匐著掙紮幾秒,如同被潮水衝上岸邊、垂死的魚。
沒過多久,青年喉結劇烈顫動,隨著一聲短促嗚咽,嗓子裡響起古怪的、類似於水泡炸開的咕嚕音。
與死亡擦身而過,白霜行竭力穩下心神,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皺眉。
陸仁嘉的身體,正在漸漸變紅。
血液從皮膚裡滲透而出,他的身體皸裂成一塊塊碎片,這本應是極度疼痛的體驗,他卻渾然不覺,咯咯笑起來。
“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呢……薛子真……”
他的嗓音非男非女,愈發尖銳,快要滲出擁有實質的怨毒:“還有你們!你們這群混賬,都得死!”
到最後,已然變成了高昂的女聲。
這是譚秋。
監察係統520:……
拜托你們這些NPC,不要再念他們的遊戲名了,好嗎?
等厲鬼話音落下,舞廳裡燈光重新亮起。
血絲褪去,桌邊的人們恢複如常,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彆,喝著酒談笑風生。
而陸仁嘉好端端站在他們身前,神色挑釁:“怎麼都不說話?被嚇傻啦?”
白霜行明白了——
剛才見到的一切,全是厲鬼製造的幻境。
任務描述裡說過,在這一個小時之內,譚秋會對他們出手。
這是很典型的恐怖片套路,鬼怪起先會製造種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覺,逐步擊潰人們的心理防線,到影片末尾,再現出真身、將主角團一網打儘。
這一番張狂的挑釁沒人回應,陸仁嘉討了個沒趣,不耐煩伸出右手:“喂,你啞巴了?”
即將碰到白霜行肩頭時,有人一把握住他手腕。
——季風臨收斂了平日裡的笑意,黑眸冷淡。
“你、你想乾什麼?”
陸仁嘉下意識後退一步,懼色還沒退儘,大少爺脾氣就一湧而上,試圖掙紮還手:“放開!你敢這樣對我?!”
他掙紮得劇烈,直接被對方鎖住腕骨,反手扭到背後。
胳膊被整個翻轉,骨骼發出一聲清脆哢響,陸仁嘉疼得連連哀嚎,嘴裡罵罵咧咧。
季風臨沒理他,略微回頭:“小姐,怎麼處理?”
沈嬋在一旁看得樂嗬,不嫌事大煽風點火:“打他!”
薛子真毫不猶豫:“下死手。”
在白夜裡壓抑久了,許久沒見過這麼接地氣的劇情,文楚楚迅速入戲,強忍笑意,發揮侍者本色:
“彆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靠打架能解決問題嗎?要打去練舞室……啊不,去海裡打!”
白霜行被所有人護在身後,底氣十足,揚了揚下巴。
520:……
不要把恐怖故事玩成豪門狗血劇啊你們這些家夥!!!
“蠢貨……全是蠢貨!”
陸仁嘉憤懣難忍,口不擇言:“為了這女人得罪我?你難道不記得,她平時怎麼罵你的?居然趕著給她當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