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修羅刀的輕微顫抖,白霜行瞟它一眼，無聲笑笑。
身旁坐著的男孩戴了個黑金色的半臉麵具，露出一對暗紅瞳孔。
當大半張臉全被遮擋住,外露的雙眼便顯得尤其突出——
隻需看上一眼,白霜行就讀懂了他此刻的情緒。
確實呆呆的。
“請問，”白霜行抬頭，望向滿桌鬼怪，“還要繼續嗎?”
她講述的日常生活可謂豐富多彩，尋常鬼怪遠不能及。
角落裡的年輕人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看來，小姐你人緣很好。”
“經常出門走動而已。”
白霜行禮貌微笑，倏而起身:“各位不介意我暫時離席吧?遇到兩位老朋友，打算和他們敘敘舊。
她說著，眼神掠過沈蟬和季風臨所在的位置。
兩人瞬間會意。
白霜行不敢在大堂裡多待。
她被分配到的角色是【腳踏多條船的海王】，任務麵板裡說過，“男朋友們”會循著她的氣味，陸續找上她。
大堂太過顯眼,很容易被發現。
她可不怎麼想和那群怪物男朋友打交道。
古堡麵積夠大，很快,三人帶著小修一起離開舞廳，來到庭院角落。
“剛剛那女孩…...
想到對方死不瞑目的模樣，沈嬋歎了口氣。
綠裙女士擊穿她的心口後，就在白霜行講述日常故事時,來了個服務生。
如同處理一塊新鮮食材，慘死的人類女孩被放上推車,送往廚房。
由此可見,麵對人類，這個副本中的鬼怪不可能心慈手軟——
像上個村子那樣說服它們,幾乎不可能。
在它們看來，人類無異於遍地可見的食物。
沒有誰會憐憫食物。
“對了，我們每個人，應該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角色吧。”
沈嬋說：“我是【蛇蠍心腸的婦人】，曾經為了得到保險金，害死家裡的老公——那位老公也會出現在這棟古堡。”
季風臨：“我是【學校老師】，因為經常和很多人接觸，身上陽氣很重。按照設定，比起你們，我的氣息更容易被鬼怪察覺。”
圓桌上，那名男士聲稱“嗅到了人類的味道”，很可能就是源自於他。
“我的話，隻要儘可能避開‘老公’，活下去就不成問題。”
沈嬋摸了摸下頜：“季風臨……待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不和鬼怪接觸就行了吧？”
說到這裡，她多出幾分信心。
“這次的任務，好像不是很難。”
沈嬋笑了笑：“打電話來的求助者之所以露餡，是因為她的角色太難。隻要不被分配到過於離譜的人設，這把穩了。”
季風臨卻是不語，看向白霜行。
從開始交談到現在，她一句話也沒說。
沈嬋：“霜霜，你呢？”
白霜行：……
白霜行扶額：“【腳踏多條船的海王】，準確來說，一共有四個男朋友，每個都在舞會現場。”
一句話落下，耳邊安靜了至少三秒鐘。
【沈嬋：愣住。】
【笑死，《這把穩了》。】
【四等分的戀愛，四等分的快樂，四等分的高難度，樂。】
季風臨比沈嬋更先開口，神色晦暗不明：“四個男友？”
“我不清楚他們的詳細設定。”
白霜行揉了揉眉心：“係統隻說，他們能感應到我的氣息，會循著氣息陸續找來。”
停頓須臾，她無奈補充：“如果讓他們碰到一起，發現我出軌的話，就完蛋了。”
從小到大，白霜行也算玩過不少遊戲，體驗了各不相同的眾多人設。
這是頭一次，被分配到如此離譜的角色。
她在現實生活中雖然人緣不錯，卻和身邊的每個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連交心的好友都隻有沈嬋一個，更不用說和什麼人推心置腹地談戀愛。
明明戀愛經驗為零，現在進度加速再加速，直接有了四個男朋友。
這讓白霜行有些頭疼。
“係統是在故意針對你吧。”
沈嬋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正色說：“能讓他們爭風吃醋、互相殘殺嗎？情敵之間的修羅場，應該很管用。”
白霜行搖頭：“係統明確給過提示，他們不可能爭風吃醋。一旦發現我腳踏四條船的事實，那群家夥不會去在乎情敵——把我殺掉泄憤就行。”
這還真是……
係統的殺意完全不加掩飾，沈嬋眼角一抽。
“鬼怪能通過氣味，追蹤到我們所有人。”
白霜行認真思考：“打電話來的求助者藏在角落，最終還是被發現了。雖然躲藏不能百分百避開它們……但要想通關，最好還是遠離人潮，讓自己的氣息儘可能不被察覺。”
她抬起眼，看向身前的兩人：“你們覺得呢？”
“嗯。”
沈嬋點頭：“一旦暴露行蹤，讓你被兩個以上的‘男朋友’發現……”
想到那時的場麵，她皺起眉頭：“不僅他們會對你展開追殺，其它鬼怪也會注意到你，從而察覺出你的人類身份。”
那將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劇情發展。
整個古堡上上下下的近百隻鬼怪一擁而上，就算白霜行擁有修羅刀和業火，也不可能敵過它們。
說到這兒，沈嬋看一眼季風臨。
季風臨一向沉穩冷靜，做事從不偏激。
毫無疑問，他會讚成這個思路。
然而出乎意料地，少年抬起眼睫，喉結一動：“或者——”
季風臨說：“把那四隻怪物全殺光，怎麼樣？”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起伏，說到“全殺光”時，就像不經意間聊起今天的天氣一樣。
用了好一會兒，沈嬋才把這句話消化完。
沈嬋：欸？
欸欸欸——？！
“任務麵板裡說，他們會循著氣息陸續找來。”
季風臨不緊不慢：“既然是‘陸續’，中途就有空出的時間，能讓我們動手。”
沈嬋有點兒懵：“可是，如果在古堡裡殺死鬼怪，不會引起騷亂嗎？”
這一次，是白霜行回答了她的問題。
“在僻靜無人的地方動手就行。”
不到一秒鐘，白霜行迅速跟上季風臨的思路：“反正他們能跟著氣味尋人，不管我藏得多偏，都可以找到。”
嗯，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如果按照常規思路，在鬼怪麵前竭儘所能地掩飾事實，不但要時刻擔心會不會被其他“男友”發現，她還得浪費時間和精力，對著那些凶殘惡徒虛與委蛇、假意親近。
白霜行當然拒絕。
不如一個個殺掉他們，解決所有麻煩。
【等等，什麼玩意兒？這是普通人類能想出來的通關方法嗎？？？】
【好家夥，一拍即合。我是在看反派視角嗎？】
【這兩人就是反派吧！之前還覺得季風臨沉穩靠譜，居然殺心這麼強？！】
【他們想得太簡單了。四個鬼怪，是那麼容易能解決的嗎？哪一方先被殺光，還不一定呢。】
【都給我死！古堡裡這麼多鬼怪，難道對付不了他們？】
彈幕洶湧而過，驚歎和質疑的聲音此起彼伏。
季風臨沒有理會，繼續沉聲說：“那四個鬼怪隻能認出你的氣味，並不知道你就是人類；而我，是人類的特質格外明顯。”
他一瞬對上白霜行的雙眼：“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充當誘餌。”
沈嬋：……
沈嬋決定重新打開被她關閉的彈幕，順便靠小修更近幾步，從而獲得一些除了這兩人之外的陪伴。
“除此之外，還有沈嬋的那位‘丈夫’。”
白霜行說：“如果遇上，也儘量解決吧。”
這個可以！
沈嬋用力點頭。
她可不想像來電的那個女生一樣，被迫和厲鬼牽手擁抱，吃一些帶血的腐肉。
既然已經決定大致的方案，接下來，就得想想如何解決鬼怪了。
“我升級過技能。”
季風臨說：“在近距離的範圍之內，風能割破皮膚。”
“皮膚”是個非常寬泛的概念。
它可以在手上、腳上、軀體上，也能在最為脆弱的脖子上。
切斷手腳，對方將喪失行動能力；一旦脖頸被割裂，一條命也就沒了。
白霜行聽懂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對方並非厲鬼，而是擁有實體的怪物……你能殺掉他。”
季風臨點頭。
“我我我也升級過技能！”
沈嬋舉起右手，想了想，又撓撓頭：“不過【言出法隨】的概念非常模糊，我不太確定，它能被使用到什麼程度。”
“我這裡，攻擊技能還剩下【業火】和【修羅刀】。”
白霜行說：“都對厲鬼有效。”
這樣想想，應該夠了。
“季風臨的【風】每場白夜能使用三次，沈嬋可以留著危急關頭救場。”
她微微頷首：“不過，白夜之中變數很多——”
話到嘴邊，忽地，耳旁響起一陣提示音。
【叮咚！】
【檢測到挑戰者‘白霜行’任務難度過大，當男友出現在十米範圍之內時，將提前進行係統播報。】
【叮咚！】
【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恭喜挑戰者，即將遭遇第一位男友！】
【你是否也在期待這場浪漫的古堡約會呢？】
白霜行：嗬。
【第一位男友資料已發放！】
【姓名：洛一】
【種族：食人貓】
【小你一屆的學弟，粘人愛撒嬌，對於戀愛十分敏感，喜歡的食物是魚。】
【墜入愛河的他對你全心全意，千萬要小心，一旦被發現了出軌的事——
生性多疑的貓咪，會把你的心臟挖出來吃掉喲。】
因為是第一個出場的男友，所以名字叫“洛一”，實在有夠敷衍。
白霜行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第二位會不會叫“張二”“李二”“王二”。
不過……
眸色微沉，白霜行靜靜環顧四周。
十米的距離很短，這道播報響起，意味著對方很快就能找到她。
果不其然。
就在她側過身子的刹那，不遠處，響起一道輕快少年音：“學姐！”
聽見這個稱呼，季風臨微不可察皺起眉。
迎麵跑來的，是個身穿白色T恤的男生。
看上去十八九歲，戴著個金色的貓臉麵具，見到白霜行，一把將麵具拽下來。
圓杏眼，高鼻梁，瞳孔呈現出琥珀一樣的色澤，被燈光映得熠熠生輝。
在大多數人盛裝打扮的場合裡，他的純白上衣顯得格格不入，如同一隻歡快的鳥雀，撲騰到白霜行身前。
在男生觸碰到白霜行手臂的前一刻，季風臨不動聲色上前一步，向他伸出右手。
“你好。”
季風臨笑笑：“我們是她朋友。”
洛一怔忪一下，不得已停下動作，和他握了握手。
順帶著抬頭打量他。
季風臨很高。
他穿了件筆挺的黑色西裝，被勾勒出挺拔頎長的身形，表情雖然看不出異樣，對視時，卻有種說不出的威懾力。
這讓洛一很不爽。
“學姐，你怎麼來了？”
食人貓決定不去管他，看向白霜行：“你也不是人類嗎？太好了！我還想著——”
他說著一頓，笑容和煦爽朗：“我還想著，不久後親手把你殺掉，讓你變成厲鬼，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現在好了，原來他們都不是人類。
白霜行挑眉，有些好奇：“如果我是人類，你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人類全都低劣又愚蠢，隻配成為我們的食物。”
食人貓冷哼一聲，再開口，又成了甜絲絲的語氣：“學姐，我是食人貓，你想摸我的耳朵嗎？”
開口時，男生發間微微一顫，冒出兩隻毛絨絨的耳朵。
他揚了揚下巴：“隻有伴侶，才有摸耳朵的權利哦。”
白霜行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