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不想去摸這隻貓的耳朵，更不可能成為他的伴侶，隻不過這句話，讓她想起在怪談小鎮裡。
當時，她的的確確，摸了季風臨的耳朵和尾巴。
下意識地，白霜行飛快瞧他一眼。
對方居然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喉結動了一下。
一旁的沈嬋打了個寒顫。
同樣是學弟，還好季風臨的性格不像這樣黏黏糊糊。
如果他每天夾著嗓子撒嬌，不說白霜行，連她都得連夜扛著房子逃跑。
可轉念一想，季風臨似乎又太正經內斂了些。
“奇怪。”
食人貓在空氣裡嗅了嗅：“你們覺不覺得，這兒人類的氣味很重？”
“這是當然的。”
白霜行笑：“不久前有個人類混進古堡，就坐在我們身邊，被識破後，送去廚房了。”
她說得毫無漏洞，條理清晰：“我們身上，或多或少沾了她的味道。”
食人貓恍然大悟。
他聽說過，有張圓桌上發現了渾水摸魚的人類，被當場處決。
原來就是他們所在的那一桌。
“學姐學姐。”
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他咧嘴一笑：“我們去跳舞吧！舞池裡有好多對情侶，你今天這麼漂亮，最適合跳舞了。”
那兩聲“學姐”，叫得人頭疼。
白霜行溫聲笑笑，默不作聲撩起眼，環顧四周。
【果然是反派劇本吧…？臉上帶著笑，心裡其實暗暗盤算著，應該怎麼毀屍滅跡。】
【好可怕。反正我是不敢給節目組打電話了，凡是這三人進過的地方，鬼怪全沒了。】
【食人貓應該是最簡單的對手。在這種難度的副本裡，boss隻會一個比一個強，不可能讓他們輕鬆過關。】
現在入了夜，客人們大多聚集在舞廳。
庭院僻靜，隻有零零星星幾道人影。
偏僻，安靜，漆黑。
完美符合動手的條件——
尤其是角落裡，那片用樹藤圍成的迷宮。
迷宮麵積不大，充其量隻是個複雜的花園，藤蔓蒙絡搖綴，覆蓋下團團簇簇的陰影。
在燈光照射不到的夜色下，如同一汪蕩開的潭水，黢黑森冷。
“跳舞？好啊。”
白霜行輕聲道：“不過，我之前吃了太多東西，立刻跳舞的話，可能有些難受——不如我們先在外麵逛逛，怎麼樣？”
對方欣然應允。
於是白霜行拉上小修的手，避免與食人貓產生更多接觸，一路前行。
從頭到尾，不知道聽了多少聲黏黏膩膩的“學姐”。
一會兒是“學姐你今天真好看”，一會兒是“學姐我們的紀念日快到了”，或是“學姐明天去我家吃新鮮的人類心臟吧”。
白霜行禮貌地聽，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困惑。
季風臨笑著叫她“學姐”的時候，她似乎從沒覺得抗拒過。
不知不覺，幾人走進花園中。
這地方很像一座微型迷宮，四麵八方的牆壁用藤蔓編滿，放眼望去，滿目儘是綠色。
小修還是一副悶悶的模樣，悄悄端詳著眼前的景象。
在血海中待了不知多久，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賞茂盛華美的花叢。
白霜行保持微笑，抬頭看一眼季風臨。
少年沒出聲，微微頷首。
食人貓並非厲鬼，而是擁有實體的人外生物。
白霜行的技能要留著對付厲鬼，最適合解決對方的，是他的風。
他腳步很輕。
強大的風力將形成刀割般的氣流，能在瞬間殺人於無形。
四下肅寂。
忽地，響起草叢顫動的聲音——
不等他靠近，食人貓猛然轉身，伸手刺向白霜行！
這個變故發生得猝不及防，季風臨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拉向身後。
而食人貓冷冷揚起嘴角，仿佛對一切早有預料：“想殺我？”
“真不巧，被我發現了。”
他眼中滲出殺意，一分鐘前的情意消散無蹤，隻剩下野獸般的戾氣：“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和彆的男人有任何來往……”
白霜行皺了下眉。
不和彆的男人有任何來往。
意思是，她不能與男性接觸，更不能和他們單獨相處。
早在他見到季風臨時，就已經起了疑心。
……或許，還要加上一個不到十歲的小修。
因為此時此刻，食人貓看著她緊緊牽住男孩的右手，眼中騰起火一樣的嫉妒。
【小孩的醋也要吃？看他的表情，像要把修羅碎屍萬段。】
【第一個男友就是這副德行，接下來的幾個……不敢想象。】
【翻車！翻車！快翻車！希望大家都能瘋得狠一點！】
【迫不及待看到翻車了嘻嘻，趕快死掉吧。】
彈幕接連刷屏，直播間裡充滿快活的氣息。
而花園的陰影下，食人貓已然麵目猙獰：“不跳舞，不牽手，連我們的紀念日都不記得……你是不是想殺了我，和身邊的這家夥在一起！”
白霜行想起來了。
他的人物簡介裡寫過，食人貓生性多疑，對情感中的變化十分敏銳。
隻要她表現得不像曾經那樣熱情，或是被他見到和彆的男性待在一起，這位看上去乖巧可愛的學弟，就會挖出她的心。
不愧是白夜裡的愛情，真夠刺激。
既然已經將他引來這裡，白霜行就沒必要繼續偽裝下去。
麵對食人貓怨懟的怒視，她勾唇一笑，隨口回應：“大概吧。”
不出所料，對方渾身顫抖，原本白淨的臉頰上，湧起黃白相間的貓毛。
“當心。”
白霜行低聲，將小修護在身後：“這隻貓算個小boss，難度——”
她話音未落，突然頓住。
在驟起的風聲裡，耳邊傳來清脆係統音。
【叮咚！】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恭喜挑戰者，即將遭遇第二位男友！】
該死。
白霜行暗嘖一聲。
白夜果然不會給他們準備的機會，在這個時候橫生變故，明顯是監察係統故意埋下的坑。
【第二位男友資料已發放！】
【姓名：薛爾】
【種族：活死人】
【大你一屆的學長，成熟穩重，是學校裡有名的高嶺之花。】
【看上去不好接近的他，心裡其實懷有強到可怕的占有欲。一旦發現出軌的事實，活死人會將你做成一桌美味菜肴，讓你永遠隻屬於他哦。】
【友情提示：男友危險程度將依次遞增，請挑戰者做好準備！】
屋漏偏逢連夜雨，白霜行迅速回頭。
他們置身於幽暗草木間，不會被輕易發現；不遠處，燈光尚且能照射到的院子裡，有幾道人影正在靠近。
為首的年輕人東瞻西望，似乎正在尋找什麼東西。
這位，應該就是她的第二個男友。
心跳加速，白霜行穩下心神，冷靜思考。
薛爾身邊跟著好幾個鬼怪，僅憑他們三個，沒辦法輕鬆解決；可循著氣味，不出半分鐘，對方就能找到她。
如果在庭院裡用上業火或修羅刀，一定會引起更多鬼怪的注意，讓他們成為整個古堡的公敵。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
季風臨沉聲：“你出去，這裡我來。”
沒想到會遇上這種狹路相逢的情況，沈嬋手心全是冷汗，聞言點點頭，指了指自己。
她也會留在這裡幫忙。
這是最為妥帖的選擇。
沒留給他們更多討論的時間，殺機四起，食人貓低鳴一聲，徑直衝上前來！
聽見貓叫，不遠處的人影齊齊轉過頭。
時間緊迫，容不得猶豫，需要有人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白霜行點頭，帶著身旁的小修轉身離去。
沈嬋深吸一口氣。
白夜萬分凶險，一旦出現紕漏，他們將無路可逃。
要是這裡的打鬥聲傳開，肯定會引得鬼怪生疑，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必須悄無聲息解決食人貓。
神經緊繃到極致，沈嬋迅速點開腦海中的技能麵板。
【言出法隨】。
“我希望——”
她握緊掌心：“三分鐘內，花園外的鬼怪，不會進入這裡。”
【很遺憾。】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乾脆。
【技能使用失敗。】
嘖。
沈嬋眉心直跳：“我希望，一分鐘內，花園裡的聲音不會外傳。”
【很遺憾。】
【技能使用失敗。】
能爭氣點兒嗎？！
沈嬋咬牙：“……半分鐘！”
這一次，係統音停頓了半秒。
隨之而來，是久違的音效。
【恭喜挑戰者，技能使用成功！】
【正在為您覆蓋場景內音波，請稍候。】
又是一息風起，沈嬋聽見若有若無的耳鳴——
恰在同時，季風臨一拳擊在食人貓側臉，發出一聲轟然悶響！
他學過體術，又用白夜商城的道具加強過體能，哪怕麵對嗜殺如命的凶殘怪物，也能占據上風。
劇痛襲來，食人貓尖銳哀嚎，狼狽跌倒在地，下一刻，衣領被人順勢提起。
他看見一雙沉寂的黑色眼睛。
“你……”
食人貓齜牙咧嘴，吐出一口血沫：“你一直在悄悄看她吧？學——”
“學姐”兩個字還沒說完，小腹又被猛地一踹。
怪物疼出眼淚，破口大罵：“跟在她身邊有什麼用？我能看出來，她根本不在乎你！我才是她男朋友！在我麵前，她甚至從沒提起過你！”
他原以為對方會生氣。
然而季風臨始終神情淡淡，垂著眼，喉結一動。
“嗯。”
他開口，用了隻有他們能聽到的、很低的聲音：“我樂意。”
話音方落，有風乍起。
風戾如刀，轉瞬間割破喉嚨，食人貓駭然睜大雙眼，臨死前，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褪去所有溫和的情緒，在他眼前，是張冷淡到極致的臉。
如同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刃，在那雙漆黑瞳仁裡，唯獨剩下冰冷殺意。
讓他脊背生寒。
*
季風臨和沈嬋走出花園時，白霜行已經和薛爾攀談了起來。
花園外的鬼怪被她暫時拖住，花園裡，沈嬋避免聲音外泄，季風臨則解決了食人貓。
一場危機就此翻篇，白霜行暗暗鬆了口氣，看向花園出口。
沈嬋沒受傷，季風臨發絲略顯淩亂，黑西裝起了幾道褶皺。
血跡被他清理乾淨，臉上和手上，都隻剩下冷白膚色。
還有幾道被貓爪抓出的血痕。
“這兩位，就是你說的朋友吧。”
薛爾笑笑，展現出成熟學長應有的風度：“在花園裡散步？”
季風臨坦然對上他目光，語氣平靜如常：“殺了隻煩人的貓。”
“這位是誰？”
他彎了下嘴角，抬起右手，漫不經心整理歪斜的西裝領帶。
少年笑容溫馴無害，從喉嚨裡，吐出兩個再熟悉不過的字眼：“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