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雪眼神閃爍,眼角的餘光瞟到地上那把短劍:“不、不會的,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如此不聽話。蕭徇眼中閃過淡淡陰霾,翻身閉上眼。
她乖巧的像是相信了林琛雪的話:“但願如七郎所言。”
屋內光線昏暗,地上一片狼藉。
孟秋和立春早就聽到聲音走進房間,看到滿屋淩亂,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的看著床上的蕭徇。
-
蕭府的修繕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轉眼間便到了小滿,空氣中已經彌漫上淡淡的暑氣。
宮中,皇帝的龍體,聽說是有了康愈跡象。
皇帝龍顏大悅,打算舉行一場宮宴,宴請群臣。
蕭徇作為聖上妻妹,
自然收到邀請。
蕭徇在客棧中接了旨。
傳旨太監走後,林琛雪看了眼蕭徇,說道:“娘子,這次宮宴,仆能陪你去不?”
“怎麼。”蕭徇垂眸看著窗外,身穿蟒袍的公公上了輦轎,逐漸遠去:“七郎也想去?”
林琛雪繃著臉,一板一眼的說道:“因為我如今是娘子近衛,宮宴人多手雜,我想陪侍在娘子身側。”
自從那日阿韻的事件發生後,林琛雪便不想直視蕭徇了。
她覺得蕭徇這個女人,太過於殘忍恐怖。
但是為了打聽父親入獄的真相,林琛雪還是得留在蕭徇身邊。
林琛雪和蕭徇在一起相處的每一刻,都覺得如坐針氈。
蕭徇似乎沒有覺察到林琛雪眼中的疏離,吃著桌上雪白的粽子糖,淡淡點了點頭。
……
蕭府已經修繕的差不多了,蕭徇便搬回府中居住。
整個蕭府如今都煥然一新。
林琛雪跟著蕭徇一起回到府中,正準備轉身回荷花堂,蕭徇忽然叫住了她:“七郎。”
林琛雪回頭,看見蕭徇坐在輪椅上,眸中帶著不易覺察的笑意:“過來,給你個東西。”
那晚上林琛雪完全是無心之失。
蕭徇知道他的年齡小,自然不會和她計較。
林琛雪微微一怔,便走過去,看見蕭徇從孟秋手中,接過來一個木盒。
木盒揭開,裡麵是最新版的九連環和魯班鎖。
林琛雪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蕭徇:“這是給我的?”
蕭徇頷首。
蕭徇:“今日離開客棧時,我讓孟秋買的,不知七郎是否喜歡。”
林琛雪耳根漲紅了。
她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十分複雜的情緒,她雖討厭蕭徇,但這個東西,她是真的特彆喜歡。
林琛雪看了一眼蕭徇,腦海裡忽然閃過什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被寵幸的滋味?
……
林琛雪回到房中,將這把坐在桌前玩了一會九連環,簡直是愛不釋手。
林琛雪剛將鏈子扣上,忽然聽到敲門聲。
林琛雪立馬將桌上的玩具全部藏起來,來到院口打開門。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站在門口。
林琛雪當即愣住了。
老頭身穿圓領袍,滿臉嚴肅,一看到林琛雪,便道:“在下是奉蕭娘子之命,來叫郎君讀書認字的!”
林琛雪簡直是欲哭無淚了,她原本還想好好在房間裡玩九連環,誰知道來了這麼個老大爺。
肯定是那晚上她給蕭徇讀書,那本書上十個字她認不出八個。
早知道就不給蕭徇念了。
林琛雪從小就討厭讀書,萬般不願的跟著蕭徇派過來的教書先生坐在房中。
老頭姓範。
範先生拿出一冊書卷,遞給林琛雪,清了清嗓子:“郎君,請翻到
第一頁。”
林琛雪也不知道這本書是什麼,硬著頭皮翻到第一頁。
範先生:“讀第一段內容。”
林琛雪心裡簡直是恨死蕭徇了:“桓公既得管仲……設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祿賢能……”(4)
林琛雪很快發現,這似乎是蕭徇的書冊。
書本上還有許多蕭徇自己的批注,她才不至於完全讀不出來。
範先生滿意的點頭,開始給林琛雪講解上麵的意思。
林琛雪從小看的最多的就是話本,話本上的故事清晰易懂,衝突感極強。
不像這史書,那麼長的一段話,像是廢話,林琛雪不知道有什麼用。
轉眼間兩個時辰過去。
範先生起身離開,臨走之前說道:“日後老夫每日下午都會來此處,與郎君讀兩個時辰的書。”
林琛雪隻覺得自己的天要塌下來了。
範先生走後,林琛雪腦海裡全是剛才讀的晦澀古文,隻覺得手中的九連環都不好玩了。
蕭徇真是討厭!殘忍就算了,還逼她讀書!
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啊!
林琛雪趴在桌上,忽然又聽到院外傳來敲門聲。
林琛雪拉開院門,看見除夕站在門口。
那日在政事堂外遇到除夕,林琛雪十分感激她告訴了自己那麼多關於蕭府的事,與她一直聯絡不斷。
幾月未見她,林琛雪有種親切之感。
除夕:“那日太子搜府,場麵好生血腥!有好多麵首受到驚嚇,都病倒了,幸好那日我家去了,沒有看到那般恐怖的場景。”
除夕羨慕的說道:“阿七,這次隻有你跟著娘子出去了,他們嫉妒的緊呢。”
“說你現在是蕭府第一得寵。”
林琛雪耳根都冒著熱氣,低聲嘟囔一句:“我才不稀罕呢。”
雖然說蕭徇送她玉扳指,又送她九連環,但是,誰會稀罕一個殘忍的女魔頭寵幸自己啊!
她隻不過是迫於局勢,才對蕭徇笑臉相迎的。
“……”
除夕也覺得阿七可憐。
阿七這般有才氣的男兒,進蕭府當男寵隻不過是迫不得已,肯定是不甘心沉淪於娘子膝下的吧。
林琛雪這次回來,完全是變了個樣。
原本破舊的衣衫,變成了鴉青色團花束腰裰衣,又乾淨又漂亮,還帶著一個玉扳指。
除夕:“這是娘子送你的?她真的很寵你啊。”
林琛雪撫摸著玉扳指,笑容尷尬:“是啊。”
能不能彆聊這個話題了。
“恭喜你啊阿七,”除夕:“這次我也給你帶了一份禮物。”
林琛雪眼睛一亮,整個人趴在桌上,問道:“除夕姐姐,你給我帶了什麼禮物?”
除夕:“你猜猜?”
林琛雪:“好姐姐,你和我說吧。”
除夕臉色緋紅,林琛雪真的很會
撒嬌,甜甜的將姐姐喊了幾遍。
陽光下,少年的臉上仿佛敷了一層薄粉,深邃的桃花眼清澈如水,唇紅齒白,漂亮非常。
除夕眼神躲閃,把東西給她。
居然是個淡紫色緞繡荷包,蓮花刺繡針針分明,在陽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林琛雪愣住了:“這是你繡的嗎。”
除夕含羞帶怯地點頭。
-
夜色悄悄降臨,月光寒涼如水。
墨香閣已然是藥香彌漫,蕭徇隻著一件素白中衣,皺眉喝著藥湯。
藥湯很快見底。
蕭徇閉眼休息。
孟秋在旁邊,遲疑道:“今日讓範先生去教七郎念書,七郎不太喜歡。”
蕭徇笑了笑:“料想也是。”
最近天氣和暖,蕭徇的身體也好了些,她休息完,睜開眼:“讓七郎來吧。”
孟秋認為,娘子真的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麵首了。
又是送玩具,又是請先生來教他讀書的。
孟秋應了一聲,快步走出去。
蕭徇披了件湖藍色軟煙羅,淡淡在案前坐下,側眸看銅鏡中的自己,拿了青瓷盒挑出點胭脂,唇輕輕一抿。
立春走進來,滿臉欲言又止。
蕭徇的臉在燈火的照耀下天姿國色,她盯著銅鏡,慢悠悠的問道:“除夕找七郎,說什麼了?”
立春說道:“除夕給阿七送了東西。”
蕭徇微微挑眉。
立春硬著頭皮,將林琛雪在除夕麵前撒嬌的事,給蕭徇說了一遍。
在娘子麵前那麼矜持,好像娘子欠了他幾千錢似的,在彆的丫鬟麵前就撒嬌。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送的是個荷包呢,是除夕自己繡的,用了很大心。”
蕭徇:“七郎收了麼。”
立春:“他沒收。”
蕭徇詫異的挑眉,饒有興趣的問道:“如此心意,為何不收啊。”
立春:“他不僅沒收,還直接和除夕說,他不喜歡女子……他是個斷袖,讓除夕不要錯付了。”
蕭徇:“……”
-
今日在屋裡,除夕拿出荷包的時候,林琛雪就已經覺察到不對勁了。
林琛雪雖然從小沒了阿娘,但她卻是看話本長大的。
她自然知道,女主和男主,一般都是用荷包定情的。
更何況除夕還親手繡了荷包給她。
這般心意,可想而知。
林琛雪不免有些悚然,她還從未被女子喜歡過。
若是任由這樣的情誼發展,那她和話本子裡的渣男,有什麼區彆!
所以林琛雪用自己是斷袖的這番言辭拒絕了她,看著除夕哭著從荷花堂跑出去,心情好生複雜。
林琛雪鬱悶的在房間裡繼續解九連環,忽然又聽見院外傳來敲門聲。
林琛雪一個激靈坐起來,跑
到院中打開門。
孟秋站在院外:“阿七,娘子讓你過去陪著。”
比起最開始,孟秋對林琛雪的態度,明顯要好了些,看林琛雪的眼神,隱隱有了些看自己人的意思。
林琛雪虛弱的說道:“我最近舊疾發作了。”
孟秋啊了一聲:“怎麼每次夜晚叫你,你的舊疾就發作?”
林琛雪最近確實經常有胸悶氣短的感覺,應該還是由於裹胸的緣故。
林琛雪嗔道:“原本是沒有發作的,隻是今日白天,那位範先生逼我讀了許多書,我現在胸口還隱隱作痛。”
孟秋:“……”
林琛雪在外麵和蕭徇一起住客棧時,因為蕭徇事情多,身邊又有兩個丫鬟,林琛雪倒是沒有怕過蕭徇要“寵幸”她。
但是回到蕭府,周圍都是詩情畫意的景色,想必蕭徇又有了閒情逸致也說不定。
林琛雪提醒道:“孟秋姐姐,請你說與蕭娘子知道,我現在已經是她的近衛,我就不能再當麵首了,這是她親口答應過的!”
林琛雪是越來越覺得,蕭徇雖然冷酷殘暴了些,還挺好拿捏的。
能給蕭徇當近衛,誰想給她當男寵啊。
反正今夜又沒下雨,蕭徇的天寒蠱也不會發作。
“……”
-
所幸,蕭徇沒有再派人來找過她。
清晨,林琛雪醒過來,盤腿坐在床頭數錢。
林琛雪清點了下剩餘的銀錢。
之前支付了蕭徇好幾天的客棧費,林琛雪身上的錢,基本上已經用完了。
隻剩下十個銅板。
林琛雪拿著剩餘的錢出了府。
自己是女子這件事,是斷不能讓蕭循發現的。
可如今蕭徇已經認識了自己,並且和自己越來越熟。
林琛雪打算出門采辦點東西,以防萬一。
林琛雪來到自己想要的店鋪前時,天已經大亮,店鋪已經開張。
林琛雪信步而入。
這家店是京城有名的暗店。
顧名思義就是專門賣銷魂用品的店鋪。
林琛雪之所以會知道這個店,是因為進蕭府之前,曾經來這裡買過軟棍,多虧此物纏在腰間,她才能蒙混過搜身的那關,順利進入蕭府。
老板一看見這個身穿青袍的小郎君走進店,立馬揚著笑臉迎過來:“爺,您又來啦?請問這次想要什麼?”
林琛雪:“你們這裡,有蒙汗藥嗎。”
老板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便從櫃台上,拿出個木頭盒子:“爺,本店的招牌兒就是這個。”
林琛雪挑起木盒的蓋子,往裡麵看了眼。
老板的笑容開花似的,諂媚道:“爺上次在我這買的那家夥還好用不?我能保證,這蒙汗藥比那玩意還要好用!”
林琛雪打斷他,不耐煩道:“幫我包半斤。”
老板忙不迭幫林琛雪包了半斤蒙汗藥:
“爺,您拿好。”
林琛雪隨後將錢遞給老板⑵_[]⑵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抱著木頭盒走了。
老板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腹誹,這小郎君臉皮子太薄了,提到那家夥耳根子紅得跟什麼似的。估計是個天殘吧,不然他上次來,買什麼那玩意兒呢。
-
林琛雪這幾日都裝病在院中,沒有和蕭徇見過麵。
範先生每日下午,都定時來教林琛雪讀書,林琛雪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樣,也沒怎麼讀進去。
而很快就到了宮宴的日子。
宮宴是林琛雪自告奮勇要去的。
關於父親,她有些事情,必須在宮宴上弄明白。
畢竟自己在朝廷中並不認識什麼人,唯一能接觸到相關人物的地方,就是皇帝的宮宴了。
這日,林琛雪早早的,便等在蕭徇的宅院門口。
蕭徇坐著輪椅,身穿一襲緋色縷金牡丹蜀錦衣,墨黑的長發用金簪挽起,珠翠釵環在陽光下搖曳生姿,愈發襯得她明豔逼人。
林琛雪:“娘子。”
蕭徇淡淡看她一眼:“舊疾好了?”
林琛雪頓了頓,心虛道:“好了。”
孟秋在旁邊看著,真心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薛七,應該是她看過的活得最滋潤的麵首了。
雖然說他在娘子麵前,該有的禮數一點也不少,但始終是讓人覺得缺點什麼。
最開始孟秋也不知道哪裡奇怪,到後來孟秋終於明白了。
眼前這少年,缺的是對娘子的狂熱。
其他的麵首,患得患失。
被娘子招幸,便欣喜如狂。
就算是平日身體不適,也都會儘力隱瞞下去,就算是強撐著,也要在娘子麵前露臉。
哪像他這樣的。
生了病就請假,也不怕娘子另尋新歡……
3
今日宮宴,主要是為了慶祝皇帝龍體康愈。
雲光殿內歡笑聲不斷,玉盤珍饈香味撲鼻,觥籌交錯。
太子因為上次巫蠱事件,在龍嘯宮挨了皇帝一腳,又在金陽殿被禁足了好幾個月。
但今夜,太子身穿蟒袍,愈發襯得容顏俊美,絲毫看不出前日所受的打擊。
他的身形挺拔如鬆,全身上下都是勃勃朝氣。
太子陰沉著臉,看著蕭徇被人攙扶著站起來,衝著皇帝行大禮:“為恭賀皇上龍體痊愈,奴婢尋了江南扶樂鎮最有名的工匠景延年打造了這套瓷器,請皇上笑納。”
皇帝身穿一襲明黃龍袍。懶懶的倚靠在榻上,已經是骨瘦形銷的模樣,許是大病初愈,他的麵色蠟黃,氣色很不好。
聽聞蕭徇的話,他抬了抬眼皮。
小太監捧著木盒上來。
隻見木盒揭開,裡麵居然是十二盞光彩流動的彩瓷。
彩瓷上用極其精湛的筆法,繪製著徐徐如生的春宮圖。
皇帝拿起一盞彩瓷,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把
玩著。
但見上麵描繪著一對少男少女,神色放蕩的正做糾纏狀。
皇帝龍顏大悅,原本滿是疲色的臉上,竟然是難得的浮起笑容:“到底是蕭卿對我忠心,隻是不知道這次太子,送了我什麼?”
太子急忙讓人拿來幾冊書卷,笑著說道:“父皇,這是兒臣送您的詩集十冊,是兒臣親自主持編撰的,收錄了近五十年大楚有名詩人的著作。”
……
皇帝能看見的瓷器,下麵的人卻看不見。
林琛雪還是第一次麵聖,皇帝消瘦的讓她吃驚,她有些好奇蕭徇到底送了什麼。
但看到皇帝笑得如此放蕩,隻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也許是話本子一類的,因為林琛雪每次看話本子的時候,也會笑的這樣傻。
林琛雪心裡暗暗罵了一句蕭徇媚上,忽然感覺衣擺一沉。
蕭徇拉了拉她。
林琛雪低頭,蕭徇說道:“你在此處等我。”
林琛雪隻好說道:“是。”
蕭徇淡淡看了她一眼,隨後便被立春推著離開。
林琛雪微微抬眼,看見不遠處胡子花白的老頭恭敬的垂手而立。
老頭的旁邊還站著好幾個男子,各個低眉順眼,神情謙恭,似乎在等蕭徇。
蕭徇好歹是個未出嫁的女子,這般不避諱的和外男說話,也真是千古罕見了。
林琛雪目送著蕭徇遠去,目光轉了轉。
她先是邁出一小步,隨後便又邁出一步。
“……”
反正蕭徇也看不見自己。
也許是自見麵以來,蕭徇對她實在是太過縱容。
林琛雪在老虎頭上撒野,撒的是越發熟練了。
兩個時辰過去,宴席已經過半,已經有許多官員不甚酒力,自行去禦花園醒酒。
就連皇帝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因此席間鬆散,林琛雪並不引人注意。
周圍三三兩兩有官員聚在一處聊天,細碎的交談聲,陸續湧進林琛雪的耳朵。
林琛雪微微蹙眉,正欲仔細聽,眼角的餘光,忽然注意到有什麼人不遠處看著她。
林琛雪猛然回頭,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穿紫綃翠紋裙的女孩抱著手,靠牆而立,冷冷的看著自己。
林琛雪瞳孔驟然縮了縮,大腦嗡的一聲,心跳如雷鳴。
聽雙,唐聽雙。
林琛雪兒時曾在天凝唐家住過一段時間,與唐二娘唐聽雙關係要好。
唐聽雙是林琛雪最好的朋友。
記得那時,林琛雪因為生了一場大病,不得已隻有被祖母送去氣候溫暖的天凝,暫住半年,住在管理馬政的太仆寺少卿唐霍家。
那時候林琛雪人生中隻有練功、習武,什麼都不懂。
唐聽雙文武雙絕,一張大弓使的如魚得水,她與林琛雪一起看話本、教林琛雪放風箏、半夜帶著她
偷偷出府逛街。
在唐家,沒有刀光劍影,也沒有背不完的武學功法。
那段時光,是林琛雪最開心的時光。
沒想到今日,唐聽雙也來參加了宮宴。
林琛雪有些欣喜,但又很擔心,生怕唐聽雙認出自己,隻得裝作沒看見她的模樣,大搖大擺的走過去。
唐聽雙眯眼,伸出一隻手,攔住了她。
林琛雪抬頭,看著她。
唐聽雙:“你是蕭徇的麵首?”
林琛雪硬著頭皮,勉強笑了笑:“是。”
唐聽雙看著她,眼中滿是鄙夷:“蕭賊禍國,殘害忠良,行為荒謬,沒想到這次,居然帶男寵參加宮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琛雪平靜的看著她:“這就是娘子的不是了,好好的為何要說我的妻/主呢。在我眼中,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請你不要這樣說她。”
唐聽雙冷冷的看著她。
她自然是看不起眼前的少年的。
因為他是蕭徇的麵首。
麵首這種東西,沒有尊嚴,地位卑賤,白日人模狗樣,晚上就在妻主那裡討巧賣乖。
要不是眼前的男孩長得像林琛雪,唐聽雙根本不會搭理他。
唐聽雙轉身就走。
“……”
林琛雪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很不好受。
若不是家中發生了那種事,她又怎麼會假扮麵首進蕭府?
突然,林琛雪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林琛雪回頭,隻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身後,瞪著眼睛看自己:“兄台容顏俊美,以前怎的從未見過?”
林琛雪扯了扯唇角,衝他行了拱手禮:“在下薛七,是蕭娘子的親眷。”
“哦,原來是蕭家人,難怪生的一副好儀表。”少年笑著說道:“在下曾聽家父說,梁國公蕭譽生得一副美髯,容顏俊美非常,當年行走在京城街頭,還曾擲果盈車,兄台想必是得他真傳了?”
“不知兄台是蕭娘子哪房的親戚?”
梁國公蕭譽,是蕭徇的父親,這個林琛雪也是知道的。
林琛雪訥訥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少年倒是很上道,見林琛雪不答,並沒有纏問下去,立馬向她拱了拱手:“家父是禮部侍郎雲安成,我叫雲子推。”
雲子推說罷,便招呼林琛雪到自己座位坐下,替她斟滿酒。
雲子推年紀極輕,非常健談。
林琛雪喝著酒,很快就與他熟絡起來。
雲子推:“兄台姓薛,想必不是蕭家嫡係一脈的親眷吧?”
林琛雪尷尬的笑道:“其實我和蕭娘子的親戚關係,隔得很遠,對於她們家的事,也不太清楚。”
雲子推:“如今我大楚內憂外患,內有賊寇並起,外有胡人虎視眈眈,唉,若是梁國公仍在,不至於此也。”
林琛雪:“梁國公……”
“梁國公有八子,各個是鐵骨
錚錚的好男兒,
每每出征,必然父子齊上陣,賊寇聞風喪膽。犬戎那孫子什麼時候肖想過我們大楚?”
林琛雪微微一怔。
她隻是聽說過,蕭徇的父親是梁國公蕭譽,地位顯赫。
但她不知道,梁國公居然也是武將?蕭家竟然也是將門之家?
“當年梁國公五戰五捷,是我大楚赫赫有名的戰神!隻可惜出征南齊戰敗而死,不然如今定能繼續守護我大楚四方的。”
雲子推一下子收了扇,說道:“你道蕭娘子的地位為何如此尊貴?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和她家族的恩蔭有關!”
林琛雪聽著聽著,不由得詫異起來。
阿爺為何,從未和自己講過蕭家的事情?
“怎麼了薛兄,”雲子推伸出手,在林琛雪麵前直晃:“你在聽我說話麼?”
林琛雪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想,梁國公真是一位大英雄。”
和他女兒蕭徇,完全不一樣。
雲子推:“可不是麼,當今林將軍……”
雲子推說到這裡,立馬捂住嘴,眼神四顧,不敢再說下去。
林琛雪聽到他的前幾個字,臉色不由得微微沉下來。
林琛雪喝了些酒,臉頰微微泛起紅,身上也染上酒氣。
林琛雪遲疑了下,問道:“雲兄,我想問你一件事。”
雲子推問道:“什麼事,薛兄但說無妨!”
林琛雪:“大將軍被撤了下來,如今是誰抗虜?”
大將軍林慎行,在大楚無人不曉。
如今大楚內有農民軍起義,外有胡人威脅,就是林將軍常年守在北境,才讓大楚有了片刻安寧。
但是這次林將軍出征半年,竟然以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押了回來,這也是轟動整個京城的大事。
雖然這件事還在調查中,但官場上的人,無不是諱莫如深。
雲子推微微變色,沒想到林琛雪會在這等宮宴上提這個,壓低了聲音道:“是廣威將軍熊清原。”
林琛雪愣了愣。
林琛雪隱隱覺得有不對的地方,但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雲子推和林琛雪說著話,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老頭正怒氣衝衝的朝著這邊走來。
雲子推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薛兄,我爹抓我呢,我有事先走了,等會繼續聊啊。”
他站起來,瞬間跑的無影無蹤。
林琛雪:“……”
大殿另一邊。
蕭徇正和吏部尚書孫文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家常。
蕭徇年輕,又是坐著,但周圍的男人,沒有一個臉上露出輕薄之色的。
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低垂眼眸站在蕭徇身側,和藹的看著蕭徇。
蕭徇問什麼,他便有板有眼的回答。
這是新任的兵部尚書韋允恩。
蕭徇會向皇帝舉薦此人,出乎所
有朝臣的意料。
因為韋允恩是兩朝老臣,秉性正直,從不拉幫結派,是個名副其實的中立派。
更重要的事,這個韋允恩曾經在秦王手下帶兵,算得上是半個秦王的人,後來得到舉薦才進京為官,資曆雖然夠,但官職一直很不大不小。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往兵部安插人手,但蕭徇居然選了這樣一個人。
忽然隨行的孟秋走過來,湊到蕭徇耳邊,低聲說道:“薛七離了席,和雲子推說了好長一陣子的話。”
蕭徇的表情不見波瀾,隻是臉色沉了幾分。
她剛才都已經和七郎說過,讓他在席上等她,但他還是私自離席。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就和上次在旅人軒的客棧中一樣,她的麵首,根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中。
全部都是敷衍了事。
雲子推走後,林琛雪百無聊賴的坐在席上,目光望向四周。
雕刻著金龍的鎏金紫檀木長桌上,擺滿了果品。
各種各樣的果類粘砌在盤中,彆出心裁的層層架疊成龍鳳狀,幾乎沒有人動。
果盤下方,黃金打造的盤中盛放各種精美的菜肴。
不僅有各地土產,也有外國珍異,極儘皇家華麗。
林琛雪低頭,用勺舀著碗中的豆腐,這豆腐嘗起來粘稠香甜,十分好吃。
林琛雪問身邊的小太監:“小公公,請問這豆腐是怎麼做的?放了什麼調料,味道如此好吃。”
小太監睨了她一眼,自豪的說道:“這豆腐不是普通的豆腐,這是用百隻鳥腦釀成的,當然好吃了。”
林琛雪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和這相比,蕭徇卻是每日穿著舊衣服,吃著白粥和鹹菜。
雖然蕭府華麗,但那是前朝奸相賈岱的住宅,並不是蕭徇自己的意思。
“……”
她怎麼會想起蕭徇的好呢。
林琛雪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正呆著,忽然聞到身後傳來濃鬱的酒氣。
林琛雪驀地回頭。
剛才消失了許久的皇帝,不知何時搖搖晃晃的來到大殿中,浮腫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遠處。
林琛雪微微一怔,皇帝的目光……
皇帝踹開身旁一個小太監,腳步趔趄來到唐聽雙身邊,抓住她的手。
唐二娘向來不喜和人交際,隻是一個人坐在座位上,萬沒想到皇帝就這樣來到她麵前,拉著她就往內室走。
唐聽雙被皇帝拽著,踉蹌跟在他身後,瞳孔微微緊縮。
皇帝不知道看了什麼,臉色十分紅潤,似乎是極熱,隻穿了一件單薄中衣,不斷地舔著嘴唇。
他目光沉沉,緊緊的拉著唐聽雙,頭也不回的走著。
原本吵鬨的宮殿,忽然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皇帝。
大家都看到了,但都不敢阻止。
天下女人都是
皇帝的,皇帝每次宮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按照慣例都要從世家貴女中挑一位姿容最甚的“寵幸”一番。
皇帝將唐聽雙拉進內室。
“雙兒——”唐老先生原本在和同僚說話,看到這般場景,急的出了眼淚,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什麼好。
皇帝荒唐,林琛雪早有耳聞,皇帝拉著唐聽雙進去,是想乾什麼?
林琛雪一陣冷汗,乞求的目光掃過四周。
四周安靜,那些身穿華貴朝服的大臣,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林琛雪攥緊衣擺,心裡大罵皇帝,忽然看到那邊廊下一個小太監垂手而立。
林琛雪立馬閃身出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一時間還沒有人看到她。
小太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琛雪一掌拍暈,林琛雪三下五除二將他身上的衣服脫去,套在自己身上。
林琛雪緊跟著皇帝的腳步,走了進去。
……
暖閣裡,光線昏暗。
唐二娘:“陛下——”
唐二娘咬著唇,瞪著眼睛,呆呆的看著皇帝。
皇帝已經脫去了上衣。
借著昏暗的光線,她看見皇帝腹部上都是豌豆大小的血泡,不少流著淡淡的膿水。
原來皇帝的龍體並未痊愈。
看得見的地方沒了血泡,但看不見的地方仍然有,甚至還更嚴重了。
“還站著乾什麼?”皇帝的臉色蠟黃,像是喝了酒,滿臉的不耐煩,猛地推了她一下:“跪下!”
她敢說不嗎。
曾經就有人反抗皇帝,直接被滿門抄斬!
唐二娘屈辱的跪下來,皇帝興致大發,迫不及待的開始解褲,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脆生生的聲音。
林琛雪:“陛下。”
皇帝回頭,隻見身後站著一個太監打扮的,唇紅齒白的少年,正用那雙清澈如水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皇帝不由得看的呆了,嗬斥道:“大膽奴才,朕不是說不讓人打擾嗎!”
林琛雪:“奴才比起這位娘子,更想伺候陛下。”
林琛雪上前一步,天真的問道:“陛下,寵幸我好不好?”
她話音未落,空氣中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林琛雪的手心冒出冷汗,暗暗捏緊了拳頭。
皇帝微微眯眼,竟然是鬆開了唐聽雙的手,好整以暇的看著林琛雪。
皇帝拿起旁邊案幾上的一杯酒:“那你過來。”
林琛雪鬆了口氣,立馬大步上前。
皇帝抬了抬酒杯:“將酒喝掉。”
林琛雪遲疑了下,接過去,仰頭一飲而儘。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哈哈大笑:“爽快!
林琛雪扔掉酒杯,隻是按照話本子裡的那樣,勾住皇帝的腰帶,扯了一下,討好的笑了笑。
皇帝被她撩撥的鬼火冒。
大楚本來就興南風,皇帝絲毫不介意玩孌童。
唐二娘雖然也長得好看,但看她被嚇的花容失色的樣子,一點情趣也沒有。
眼前這個小太監真是天生尤物,為何以前他從未見過?
皇帝也不想思考,直接將她壓在身下。
林琛雪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唐聽雙。
唐二娘震驚的看著她,抿唇轉身走了。
皇帝摩挲著林琛雪的側臉,緊緊的抱著她。
這就是男女相擁的感覺嗎。
但林琛雪絲毫體會不到任何舒服,隻是覺得惡心想吐。
皇帝的酒味也格外濃烈。
林琛雪自然不會傻到讓皇帝真的“寵幸”他,她心裡早有算計,便是在趁人不備之時,點住皇帝的大椎穴,讓他短暫的昏迷一會兒,自己再趁亂走出去。
林琛雪抬手想點住他的大椎穴,誰知剛抬起手,皇帝竟然先她一步抬起手,點住了她的腰部穴位!
林琛雪瞪大眼睛,全身瞬間僵硬的動彈不得。
這皇帝已經是病入膏肓,但居然還有武功在身!
是了,大楚從馬上得來天下,每個皇子年幼時,都會有江湖前輩進宮,教習武功。
林琛雪心裡暗叫不妙,隻覺得自己的手都酸軟無力了,想要推開皇帝,卻沒有力氣。
皇帝享受的笑了笑,細長的指尖纏住林琛雪的腰帶,慢慢的解開。
林琛雪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她心中忽然沒來由產生了恐懼。
她如今在此處,又有誰能來救她呢。
林琛雪:“陛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皇帝停止了動作,低聲問道:“什麼事?”
濃烈的酒氣刺鼻而難聞,夾雜著飯菜的味道。林琛雪打算拖延一點時間:“我……”
皇帝不耐煩,抬手拍到她的臉上.
“啪——”他本是病入膏肓之人,動作虛浮無力,但到底是個男子。
林琛雪的臉上,立馬出現五道清晰的紅痕。
皇帝:“我什麼我,你就乖乖享受就是。”
“朕會讓你舒服的。”
林琛雪簡直是欲哭無淚了,讓她感到悚然的是,剛才皇帝給她喝的不知是什麼東西,也開始緩緩發作。
全身開始發癢,仿佛有一千隻螞蟻在身上爬。
林琛雪剛想說話,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陛下。”
林琛雪猛地抬頭朝那邊看去,隻見暖閣的門口,蕭徇一襲紅衣,麵若寒霜坐在輪椅上。
她的臉龐在燈火的照耀下美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