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因為有麵首賄賂守門的侍衛,闖入政事堂,被蕭娘子打了個半死不活送進宮中,整個蕭府的麵首,如今是無人敢再進入政事堂。
蕭徇用這種殺雞儆猴的方式,既然不用封狗洞,也不加派府兵把守,簡單粗暴卻分外有用。
半夜,林琛雪鑽過隱蔽的狗洞,又跳進政事堂。
有了上次的經驗,林琛雪是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那份卷宗。
翻開卷宗,林琛雪不由得皺起眉。
距離上次自己查看卷宗已經過去了那麼久,蕭徇並沒有在上麵添加新的調查線索。
蕭徇沒有繼續調查父親的事情。
林琛雪更摸不準她到底是想幫父親,還是如何了。
這封卷宗,就一直壓在政事堂了?
林琛雪皺眉,慢慢的翻動著卷宗。
上次看的太過於匆忙,可這次她把卷宗上的每一個字,都記了下來。
阿爺率領大軍出征,駐紮在長留鎮。
他半年以來,吃著軍餉,不僅不發兵,反而還分彆給犬戎、北狄送去禮物,揚言要歸順胡人。
林琛雪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線索,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犬戎是北邊大部,它的兵和大楚的兵相比,誰強誰弱呢。
-
第二日,林琛雪去了趟兵營,找到陳笙。
陳笙看到林琛雪,便呆住了。
林琛雪今日一身石青色白梅暗紋直裰,墨黑的長發束起,漂亮的眉宇帶著蓬勃英氣,手上還帶著一個翠綠色的玉扳指。
這小七娘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怎麼三番五次穿男裝往軍營跑啊。
小七娘明年便要出嫁,若是給宋家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笙左右四顧,確定沒人,才把林琛雪給拉進營帳,皺眉問道:“七娘,您來這裡乾什麼?”
陳笙盯著林琛雪,難以置信的問道:“您還在調查將軍的事?”
林家男人全被關進天牢,將軍更是被金鱗衛折磨的半死不活。
林家如今,隻有大娘子林含,薛氏老太君……
確實沒有靠得住的男人了。
但再怎麼樣,也不應該讓年齡最小的七娘跑來跑去的。
林琛雪:“陳叔,我想問你,犬戎和大楚若是交手,阿爺有幾分勝算?”
陳笙皺起眉,雖然心裡詫異,但還是老實的回答林琛雪的問題:“犬戎鐵騎,戰無不勝,十分可怕。”
“大楚基本上都是步兵,而且因為朝廷供給的銀兩不足,軍備並不精良,是在北境草原上與犬戎軍交戰,這……”
林琛雪愣了愣,直勾勾看著陳笙。
陳笙搖了搖頭,低聲道:“隻怕凶多吉少。”
林琛雪:“可這次父親帶著三萬大軍,怎麼會輸給犬戎五千人呢。”
陳笙:“就算是贏,這怕也是損兵折將。而且娘子隻怕不知,犬戎王子蘇格達從兩年前
開始,便開始不斷的整合北境部落,如今犬戎隻要召喚,四麵八方的部落,都會立馬響應的。”
林琛雪皺起眉。
-
林琛雪精疲力竭的回到蕭府,剛來到自己的院,就看見範先生站在門口,又等著她。
老頭今日穿著仙風道骨的直裰,右手拿著戒尺,左手又拿著三本書。
林琛雪一看到範先生就覺得全身不舒服,虛弱的躺在床上說頭疼。
範先生眯眼看她,又用戒尺敲了她幾下。
林琛雪躺在床上裝死,一動也不動。
範先生氣鼓鼓道:“不可教也!”拂袖而去。
林琛雪看到他被氣走,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昨晚已經是一夜沒睡,如今困得眼睛都撐不開了,直接睡了過去。
……
林琛雪這一覺睡了很久,迷迷糊糊醒來時,隻見窗外驕陽似火。
不知不覺,已經是六月。
林琛雪恍惚間,想到阿爺的案情絲毫沒有進展,不由得歎了口氣。
“阿爺——”林琛雪喃喃道,忽然感受到身後一道視線,正在盯著她。
林琛雪身為練武之人,五感向來敏銳,她立馬轉過頭,頓時嚇了個半死。
蕭徇坐在輪椅上,就離她的床一步之遙,淡淡的看著她。
不用說,肯定是範先生跑到蕭徇那裡去告狀了。
林琛雪瘋狂冒汗,忽然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是和衣而睡,才不至於穿幫。
腰部忽然一軟。
蕭徇垂眸看著林琛雪,手中拿著那柄長長的戒尺,輕輕抵了抵她的腰:“起來。”
蕭徇的聲音溫柔和善,卻讓林琛雪聽的頭皮發麻。
林琛雪在床上躺的很舒服,並不是很想起來。
但她一看到蕭徇就虛了。
那日宮宴,蕭徇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她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話,但不能不聽蕭徇的話。
林琛雪百般不情願,鄢鄢的站了起來。
蕭徇被立春扶著,蹣跚來到案幾邊坐下,溫聲說道:“七郎,來,今日我來教你。”
林琛雪微微一怔,桃花眼不由得睜大了些。
蕭徇要教她讀書,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林琛雪也沒有想到,位高權重的蕭徇,會有這個閒情逸致,教她這個小麵首讀書。
這就是被寵著的感覺嗎。
林琛雪咽了口唾沫,心臟跳得莫名有些快。
正是初夏,窗外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暑氣,荷花塘內卻分外清幽。
今日蕭徇穿著一件深紫色水仙暗紋襦裙,墨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正襟危坐在案邊,脊背挺的筆直。
林琛雪發現蕭徇講課,講的十分仔細,經常引經據典,聽起來比範先生講的東西容易理解許多。
蕭徇講解完,耐心的問她:“七郎有什麼不懂嗎。”
林琛雪低頭
扭捏半晌,問道:“這魯國太子殺父繼位……”
太子本就是國之儲君,就算是做一時太子,皇帝死了,他也能繼承皇位的。
為何還要急匆匆的去殺父親呢
蕭徇笑了笑:“你可知道先帝做了三十多年太子,到了五十歲還不曾登上皇位?
先帝為太子時,熹宗好修道,聽信方士讒言,說二龍不相見,見之則克陛下陽壽,是以熹宗一直防著太子,太子並不好過,擔驚受怕做人不說,還有幾次差點被廢掉。”(1)
林琛雪皺眉,神情若有所思:“雖然是太子,地位也是不穩固的。”
蕭徇頷首:“七郎聰明。”
蕭徇隨後又給林琛雪講項羽的故事。
“……”
林琛雪平日裡總是讀不懂史書,覺得裡麵的文字晦澀,但蕭徇用講話本的口吻講出來,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蕭徇:“項羽有俠肝義膽,恭敬慈愛,雖如此,卻仍敗於劉邦之手。七郎以為,為何呢。”
林琛雪皺著眉,低聲道:“因為,項羽有俠肝義膽,劉邦沒有。”
蕭徇微笑:“項羽是英雄,心性單純,沒有遠慮,這是他失敗的原因之一。”
林琛雪捧著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以前看話本時,隻覺得俠士好,行俠仗義、為父報仇的事,她不知道讀了多少。
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得這也不是那麼好。沒有智謀的仁義,隻會被人利用罷了。
林琛雪很快就發現,聽蕭徇講史,是件很讓人舒服的事。
原本枯燥的曆史,在蕭徇口中妙趣橫生,林琛雪就像是讀話本子中的故事般喜歡。
蕭徇講完,翻開書本:“來認認這些字。”
林琛雪的臉色瞬間變的鐵青。
蕭徇彎唇,溫和的鼓勵她:“讀吧,不必怕。”
林琛雪在蕭徇包容的眼神中,像是找到了一點勇氣,便捧著書本,慢慢的讀起來。
林琛雪最討厭認字,明明是一篇簡單的文章,卻讓她讀的磕磕巴巴。
林琛雪終於讀完,合上書本。
蕭徇笑了笑,將什麼東西放在桌上。
林琛雪仔細看時,卻見是一塊質地昂貴的紫檀,金色的陽光在木上緩緩流淌,它被匠人雕刻成栩栩如生,咧嘴大笑的彌勒。
這彌勒頗為精致,大概隻有三個指甲蓋大小,但細致到每顆牙齒,都惟妙惟肖。
蕭徇:“日後你每背完一篇,便能得到一個木雕。”
林琛雪愣了愣,瞳孔微微放大。
蕭徇:“若是集齊九枚木雕,我便能答應你一個要求。”
蕭徇說,這紫檀木雕是請江南有名的工匠打造的,每個木雕的模樣都不同。
林琛雪對這種東西極有興致,摩挲著手中的彌勒,忽然覺得讀書也不是那麼無趣了。
林琛雪看了蕭徇一眼,試探著問道:“可我若是集不齊呢。”
蕭徇笑了笑,忽而撐住桌,微微前傾了身體。
蕭徇:“若是一年之內集不齊,我自然也想好了法子罰你。
?想看三通七白的《逃婚後,病美人偏執了》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說這話時鳳眸微斂,湊得很近,清淺的呼吸打落在臉側,無端生出些曖昧來。
林琛雪對上蕭徇如同井水般清澈幽深的目光,心臟忽然“咯噔”一下。
林琛雪如今對這個女人,敬畏中又帶著點懼怕。
但她又是真心喜歡這個做工精致的小玩意。
林琛雪分外珍惜的將彌勒佛放在書本上,目光轉了轉,忽然說道:“五娘姐姐,我有個問題想問。”
蕭徇微微抬眉。
“……”
林琛雪裝作不經意,說:“比如說,一個將軍去打犬戎,和犬戎騎兵對衝。
犬戎騎兵天下無敵,將軍很可能會輸,就算是贏了,也是損兵折將,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和他們打,避免正麵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