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從未見過祖母如此高興。
蕭徇哭笑不得,忽然就想起紀斐的話來。
祖母如今已經是病入膏肓,也沒幾天日子了。
蕭徇知道,祖母的遺憾,就是沒能看到作為蕭家最小女兒的自己成親。
每次她來看祖母時,祖母都會不厭其煩的催促。
她雖然知道祖母的這點心願,但卻不願意騙她,隻能每次都語重心長的反駁。
林琛雪跪在梁氏麵前笑著說話,蕭徇遠遠看著祖母開心的模樣,心底不由得一軟。
算了,反正祖母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還是讓她開心下吧。
林琛雪:“老太太,您放心,娘子雖然平日裡凶了點呀,但她對我極好,我現在是真的離不開她,我若是離了她,不知道有多傷心!”
梁氏樂得合不攏嘴:“真的麼,但是我很清楚君兒的性子,她最是要強,不肯在任何人麵前低頭的,她能叫你夫君?”
林琛雪回過頭,笑容明豔:“娘子,你說呢。”
蕭徇沉默。
林琛雪衝她使眼色,過了半晌,蕭徇無奈隻有配合她:“夫君,彆鬨。”
蕭徇的聲音本來就極好聽的,又清貴又帶著一絲媚,林琛雪隻覺得耳朵被蜇了一下,瞬間發起燙來。
她連忙心虛的回過頭去,對著梁氏道:“祖母,你看吧?”
蕭徇深深的盯著林琛雪看了會,便讓侍女推她,出去準備晚膳。
梁氏握著林琛雪的手,兀自喋喋不休道:“五娘雖然有些大小姐脾氣,但她的心是極善良的,再過幾日就是她的生辰啦,你不要忘了給她準備生日禮物。”
林琛雪愣了愣:“生辰?”
梁氏:“對啊,不是已經過了秋分了麼,再過十日罷。”
林琛雪抿唇,點了點頭。
梁氏微微眯眼,有些懷念的說道:“記得君兒小時候啊,性格特彆怪。她爹是大將軍,平時很忙,有些時候會不記得她的生辰,有一次君兒生辰,他又不記得,君兒就爬進他爹房間,將他的寶劍給藏了起來。”
“她爹找不到寶劍,叫一個著急,求著君兒,說我的小祖宗,今日就把我那匹汗血寶馬送給你,把寶劍還給爹吧。”
梁氏講了許多關於蕭徇兒時的趣事,林琛雪聽著,不由得莞爾。
那個陰險可怖的女魔頭形象,不知何時,在她腦海裡逐漸淡掉了。
今日是梁氏的八十大壽,但梁氏生著病,吃不下什麼東西。
她和林琛雪說了一個下午的話,到了晚間便疲憊起來。
林琛雪跪在地上,笑著說道:“老太太,我要走了。”
蕭徇坐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她。
林琛雪今日穿著一襲鴉青色團花狐綢直裰,墨黑的長發用木簪挽起。
殘陽籠罩在她的側臉上,愈發襯得她皮膚白皙,容顏清雋。
梁氏橫眉,握著林琛雪的手不放:“七郎
,你今晚在此處睡罷,梁國公府有許多空房!你爺爺也不會介意的。”
梁氏的時間有些錯亂,如今這座府邸,早已不是當年的梁國公府了。
林琛雪下意識朝著蕭徇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要陪著娘子。”
梁氏呆滯半晌,緩緩點頭:“是,是。你是該多陪陪她,你去吧,彆讓她想東想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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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殘陽逐漸褪去,林琛雪和蕭徇離開宅邸。
林琛雪小心翼翼的抱著蕭徇,上了馬車,她剛想將蕭徇放在柔軟的坐墊上,衣領忽然被人輕輕拉住。
林琛雪的動作微微一頓。
蕭徇身上淡淡的藥香漂浮在鼻尖,女人的氣息近在耳畔,弄得她耳側發癢。
蕭徇抓著她的衣領,微微側著頭,柔軟的身體貼在她的身上,並沒有下來的意思。
林琛雪實在是受不了耳邊的那點癢,身體驀然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到了座椅上。
林琛雪又害怕弄疼蕭徇,抬起手臂來護著她的頭。
蕭徇躺在林琛雪懷中,坐在對方的腿上,輕聲道:“七郎。”
這個姿勢算不上太雅觀,若是有人掀開馬車的簾子看進來,可能會誤會。
林琛雪覺得心跳的很快,攬著蕭徇的腰,問道:“姐姐可有什麼事?”
蕭徇抬眼看她,狹長的鳳眼中眸光幽深:“你真想做我夫君?”
林琛雪尷尬的哈哈大笑,搖了搖頭:“我隻是看老太太似乎有些傷心,所以才如此說。”
蕭徇眼神忽然變得很淡,林琛雪隻覺得肩膀一疼,似乎是蕭徇在掐她。
林琛雪刹那間整個人都不好了,不知自己為什麼惹到了蕭徇。
蕭徇低聲道:“扶我起來罷。”
林琛雪急忙將蕭徇抱起來,妥善的放在椅子上。
李義還等在外麵,林琛雪便將簾子掀開一條縫,大聲說道:“回府!”
李義應了一聲,馬車緩緩行駛起來。
林琛雪不知道為什麼,原本蕭徇還好好的,忽然就發起脾氣來,麵無表情的坐在車裡不說話。
沉默一路,車廂內的氣氛好不尷尬,耳邊隻有車輪滾過地麵的聲音。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間,李義拐了個彎,四周逐漸熱鬨起來,原來是來到了一條街道上。
馬車緩緩行駛,忽然停了下來,前方傳來一陣吵鬨聲。
李義:“讓開!”
吵鬨聲越來越大,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蕭娘子”,隨後便有淩亂的腳步聲朝這邊湧來。
林琛雪瞬間警覺起來。
蕭徇淡淡問道:“怎麼回事?”
李義的聲音傳來:“娘子,前麵有人攔車!”
林琛雪抓著車軾,翻出馬車,掛在車廂外朝遠處看,隻見攔住馬車的,是一個身穿破舊布裙的女子。
女子臉龐黝黑,道袍上全是血汙,穿著草鞋,鞋頂還破了個大洞,露出臟兮兮的腳趾。
女人哭喪著臉,喊道:“蕭娘子——”
這女人應該是附近的百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知為何知曉這是蕭娘子的車駕,才過來攔著車。
林琛雪不由得皺眉,剛想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身後忽然傳來蕭徇冷淡的聲音:“先問她怎麼回事。”
林琛雪立馬跳下車,將女人扶起來:“大娘,你且說說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攔住車駕?”
“多謝郎君,”女人被扶起來,涕泗橫流,看著林琛雪,淒然道:“高之淮打死了奴的女兒,奴才冒死攔住蕭娘子的車駕,望娘子能幫奴做主!”
高之淮?
高之淮是京城有名的惡霸,因為叔叔在皇上跟前做事,平日裡混的風生水起,無人敢惹。
林琛雪的臉色立馬沉下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女人顫著聲將事情說了一遍,林琛雪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這個女人名叫徽娘,是京城裡的小手工藝人,平日做些工匠活為生,雖能勉強糊口,卻實在算不上富裕。
徽娘的丈夫早逝,家中隻有一個女兒阿染。
因為家裡沒錢,阿染到了二十來歲,都沒有嫁人。
一年前徽娘給阿染說了一家親事,興衝衝告訴阿染時,阿染卻哭著說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這輩子非她不嫁。
徽娘女兒的心上人,居然是青樓中的一個女孩!
林琛雪聽到此處,心臟咯噔一下。
什麼?兩個女孩也能相愛?
徽娘又急又氣,打了她幾下,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女兒,這種磨鏡之事,向來隻盛行於京城權貴女子之間,極其違背陰陽人倫,若是傳出去,女兒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這件事隻能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