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晨貿易公司位於省城國貿大廈八樓,租用了幾間辦公室,職員不過十幾人,平時也不見什麼與其他公司的業務往來,大多數職員都很輕鬆,每日閒著扯扯淡,一天就過去了。讀蕶蕶尐說網
但是今天一大早,突然就湧上來一大幫人,各個如凶神惡煞一般,接待台小姐首當其衝,剛剛起身問“你們找誰?”就被厲聲訓丨斥“蹲下,不許動。”她還想多說,一名穿著便衣的漢子一伸手,就按著她腦袋險些將她按個屁股蹲兒,接待小姐嚇得尖叫起來。
這幫人進入公司大寫字間後,便厲聲叫隔板辦公桌裡的職員都蹲下,不許動,他們則分工有序的進入各個辦公室封存文件和抓捕負責人。
帶隊進入掛著“總經理辦公室”銘牌的寫字間抓人的是省公安廳調研員、整頓辦行政執法組組長龔會榮。
老龔得烏山市局常務副局長褚胖子做中間人和陸錚吃過飯,算是和陸錚很熟了,平時工作上也特彆配合,但今天的行動卻是在半個小時前從體改辦大院出發後才知道,是來查封陽晨貿易公司。
事前,陸錚隻交代,令老龔抽調精於力量配合案件組的一次大行動,至於行動的內容,在出發前便是對老龔,也采取了保密措施,更莫說行政執法組的其他人了。
進入陽晨貿易公司的一瞬,老龔心裡湧起彆樣的滿足感,都說這家公司不好惹,背後來頭大,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老子說封就封?至於打擊報複,那也找不到自己,自有陸主任這些高官給頂著。
所以說,跟誰作對,你也彆跟黨作對而今天的行動,毫無疑問,陸主任那邊的人,代表了黨和正義。
老龔揮舞著手指揮著抓捕行動,頤指氣使間,很有些亢奮。
當他帶著兩名組員踢門進入高誌凱的辦公室時,高誌凱正慢條斯理的燒一些文件,一名組員立時衝過去一腳將高誌凱踹開,同時撲打茶幾上正在燃燒的紙箋。
老龔陰惻惻看著高誌凱,“你是陽晨貿易的總經理、法人代表高誌凱?”老龔在陸錚這類人麵前就好像無害的綿羊,但麵對執法對象,就是絕對凶狠的餓狼。
高誌凱慢慢起身,好整以暇的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說:“是我。”
老龔見他如此冷靜,加之又是公司持牌人,倒沒直接上手收拾他,說“我們為什麼來你也心知肚明,走吧,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高誌凱手一攤,說:“用帶手銬不?我看你們過幾天,怎麼帶我走還得怎麼帶我回來,回去告訴陸錚,看最後誰吃虧。”
老龔聽著高誌凱慢條斯理的話語,心裡微微一寒,看這家夥有恃無恐的,這件事最後,還真不知道怎麼是個了局。
陸錚正在辦公室打電話,門被敲響,接著,楊朝暉推門進來,臉色殊不好看。
“怎麼查陽晨公司,事先不通知我一聲?”楊朝暉以前在陸錚麵前那種臉上的笑意也沒了,更不再稱呼陸錚老夥計。
陸錚捂著話筒低聲說了幾句,掛了電話,抬頭說:“陽晨這個公司問題很嚴重,所以,調查它采取了必要的保密措施,但是整個程序,絕對合法。”
楊朝暉默然,站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陸錚拿起桌上文件,看了沒幾眼,辦公室的門再次被輕輕敲響,案件組副組長蔡陽走了進來。
陸錚就笑著對他招招手,蔡陽走過來,低聲跟陸錚說著什麼。
老龔剛剛回到家,就接到省廳王副廳長的電話,說是他手上有個涉及南方特區華越公司的案子,想見見華越公司負責人趙玉東。
趙玉東便是用了一百十一萬從陽晨公司買了五百萬張羊革皮貨出口許可證的那家公司的老板,爾後趙玉東又將這批羊革皮貨出口許可證倒手分散賣給了一些貿易公司,獲利二十多萬元,他因為投機倒把罪被調查,加之涉及陽晨公司的案子,被帶來了冀東,現今又因為舉報陽晨公司有重大立功表現,可能獲得輕訴輕判。
現今趙玉東已經被烏山方麵移交給省整頓辦,由省整頓辦行政執法隊伍采取監視居住措施,又因為有病在身,他現今在省監獄管理局中心醫院住院療養,老龔得陸錚吩咐,選了四名心腹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看守。
老龔沒想到,省廳王副廳長會直接給自己打電話說要見他。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有案子涉及華越公司?鬼才信。
堂堂一位省廳副廳長,毫不避嫌的出麵給自己打電話,由此也可見那邊反彈力度之大。
王副廳長更說,他現在就在省監獄中心醫院一位科室主任的辦公室。
老龔猶豫了一下,說道:“那,王廳長,現在在病房值班的好像是小王和小李,麻煩你喊他們一個過來聽電話。”
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公安係統的人,隻是臨時抽調進整頓辦聯合辦公,等這股整頓企業的風潮過去,整頓辦早晚會撤銷,自己還得回公安廳,如果撅了王副廳長的麵子,那後半輩子怕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可是,陸主任那邊又怎麼辦?
老龔不由深深歎口氣,夾心餅於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在交代接電話的小李開綠燈並且不得向整頓辦那邊彙報後,老龔就在屋裡走起了圈子,看著表數時間,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老龔便拿起電話,撥了陸錚家裡的號,可是好半晌都沒人接,老龔便又呼了陸錚。
現在給陸主任報個信,等陸主任趕到醫院,算算,也給了王廳長他們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自己也算開了綠燈仁至義儘,而陸錚這邊,則是自己必須要彙報的。
可是,呼過陸錚之後,一直也不見電話響。
老龔歎著氣,坐到了沙發上,揉著太陽穴,很有些頭疼,陸錚那裡,不知道會怎麼想,萬一因為這次見麵令案子受到影響,陸錚的雷霆之怒,會不會令自己粉身碎骨。
答應了王廳長後,老龔現在,才感到了後怕。
“叮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嚇了老龔一跳,他急忙接起,正想著怎麼跟陸錚解釋時,話筒那邊傳來小李的聲音:“龔處,在不在?”
老龔一怔,“怎麼是你?王廳那邊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電話裡有雜音,好像是風聲,小李應該是在醫院外的投幣電話亭打的電話,小李的聲音也有些亂,“不知道呢,陸主任來了,正和王廳那邊說話呢。”
老龔呆了下,“陸主任?他怎麼去了?是湊巧去看趙玉東?”
小李唉聲歎氣的說:“要湊巧就好了,龔處你不知道,王廳是和楊主任一起來的,他倆剛進趙玉東的病房,負責樓層的護士長就找我,叫我去她值班室接了個電話,是陸主任打來的電話,陸主任還叫我給王廳和楊主任傳話呢,叫我告訴王廳,他想和趙玉東談話可以,但必須有整頓辦主任一把手簽字,今天特事特辦,他來醫院,陪著王廳給趙玉東做筆錄。”
老龔聽到這裡完全的呆住,這裡,又有醫院護士長什麼事啊?陸錚這個人,真是深哪,原來還布了暗線,怪不得呢,當初他點名要把趙玉東送監獄中心醫院。
話筒那邊,小李沮喪的說:“楊主任聽了我傳的話就走了,現在陸主任來了,正跟王廳說話呢,我這不抽空才能跑出來向你彙報?龔處,你說這事怎麼辦啊?陸主任要問我,我怎麼說?”
老龔沉默了,現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向陸錚交代了。
省監獄管理局中心醫院病房樓三樓一間空病房,陸錚翻著王副廳長交到他手裡的材料,是關於華越公司在冀東省活動的材料,可以公開的部分卷宗。
王副廳長笑著遞給陸錚一顆煙,說:“有陸主任陪著我查缺補漏,想必我們能發現很多新問題啊。”
比陸錚稍微早到一步的公安廳經偵的一個副處長和另一名警官都在旁邊附和。
王廳長臨時抓差,這兩位到了才知道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是什麼案子,叫自己兩人來,總歸是顯得程序正規罷了。
陸錚沒有接王副廳長的煙,對那位副處長道:“這樣,你們先進去做筆錄,我和王廳長聊兩句,稍後到。”
看王副廳長也點頭示意,兩名警官便依言走了出去。
陸錚這時,就打量了王副廳長兩眼,說道:“王廳,你來的意思我明白,你們是真不怕把事情鬨大是吧?”
王副廳長呆了呆,笑容便有些尷尬,說:“我不大明白陸主任的意思。”實在想不到,陸錚會一點麵子不給,愣把窗戶紙捅破,果然如傳聞一般,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陸錚冷笑一聲:“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你們這樣搞,讓我覺得,陽晨公司還有很多東西可挖啊,看來,要繼續深挖。”
王副廳長臉色就是一變,訕訕道:“這和陽晨有什麼關係。”
陸錚將卷宗往旁邊一扔,說:“行了,你請便,我就不陪你進去了,你想和趙玉東聊什麼你就聊什麼,好不好?隨便你。”
王副廳長在公安係統多年,便是省委領導前,幾時被這般疾言厲色的對待過?一時臉漲成了豬肝色,可是,卻沒底氣反駁什麼。
拿起桌上卷宗,他轉身走了出去,進了斜對麵趙玉東的病房,不一會兒,便領著那兩名警官悻悻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