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缺確實是挺好的一個人,淩有夢想,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對他最好的人。
他幫自己的,好像也有點還不清了。
“他這個需要好好修養。”老郎中給淩有夢開了藥,“藥的話內服和外用的都有。”
“苦嗎?”花無缺不自覺皺著眉看著黑漆漆的藥方。
“藥哪有不苦的?”老郎中覺得好笑,“你若是擔心他苦,給他買點蜜餞備上。”
花無缺若有所思,像是真的在考慮這個可行性。
淩有夢實在不好意思,他道,“大夫,您開吧,我不怕苦的。”
老郎中點了點頭,又道,“今早可是你二人進來找我看心疾?”
一聽見這個話題,花無缺就開始沉默。
淩有夢瞥了一眼花無缺,笑道,“今早確實是,是我們鬨了一個烏龍,實在不好意思。”
“今早這位公子給的銀子給多了。”老郎中打了個哈欠道,“現在便不用再給錢了。”
花無缺低聲道,“早上是我唐突了。”
老郎中笑著搖了搖頭,“少年人,為愛——”
“小夢。”花無缺轉頭看向淩有夢,恰到好處地打斷了老郎中的話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淩有夢道,“還好。”
老郎中看了一眼兩人,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花無缺提著藥包,又將淩有夢扶回客棧。
“公子,實在是麻煩你了。”坐在床上淩有夢歉意道,“從峨眉山到現在,都是我在受傷生病,又都是你在照顧我。”
花無缺搖了搖頭道,“我早說了,我們該互相照顧。”
淩有夢沉默了半晌,又微微笑了笑,他低聲道,“我以前,從未與人互相照顧過。”
花無缺沒有追問,他隻道,“以後便有我了,我會與你互相照顧,我早說了,我們也不是主仆,我從未將你當做我的仆人。”
“那公子可是將我當做你的朋友?”淩有夢問,不待花無缺回答,他又道,“隻是我早就發過誓,我不會再有朋友。”
花無缺也沉默下來,他沉默地替淩有夢換了藥包紮好,在淩有夢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忽然開口,“小夢,為什麼你這樣排斥有朋友?”
為什麼這樣排斥有朋友?
“公子肯定不知道,幼年時,我是被當做女孩打扮,也是當做女孩養大的。”淩有夢微微笑著,眼底卻沒有絲毫情緒,“因為在移花宮不能出現男人。”
那個時候,邀月發現了他,想要將他殺掉,但是細細地打量了他許久之後,忽然又把他丟給秋官道,“好好養著他。”
照顧好好養著,便是指給他女孩子的衣服,學女孩子的活計,還有做女孩子做的事。
待他漸漸長大一些後,他便有了新任務,他要學習製毒殺人,出一些移花宮的女孩子不能出的任務,要在黑暗中視物,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他一個人,還有另一個女孩子。
他便把那個女孩子視作朋友,直到某次出任務的時候,那個女孩把他推進了光明中。
他是不可以見光的,見光意味著他會被發現已經無法隱藏的男性身份,也意味著他會被關進禁閉室。
禁閉室裡黑黝黝的,淩有夢早已習慣黑暗,但是禁閉室裡還有蛇蠍,即便是無毒,對於淩有夢來說,也足夠恐懼。
那個女孩子後來去哪裡了淩有夢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從那以後,製毒出任務的變成了他一個人,他也不再需要朋友。
他的任務從來沒有完成過,他永遠殺不了人,任務失敗的懲罰也有許多種,淩有夢每一種都體驗過了。若是沒有係統,說不了淩有夢早就死了……當然,這些都是生活在上麵的花無缺不知道的。
花無缺是移花宮的少宮主,即便邀月憐星對他再嚴厲,他依舊有著少宮主的待遇。
這些,淩有夢曾經覺得他永遠也不會說出來,也不會告訴彆人。隻是今日在花無缺溫柔的眼神下,他卻草草地說了幾句。
也許是不想花無缺總想與他交朋友。
他說得簡單,花無缺的目光卻變得深沉而悲傷,仿佛被懲罰的人不是淩有夢而是他一般。
花無缺輕聲道,“對不起,我以前不知道,若是我知道,我一定會帶你出來的。”
他的愧疚和神色都不作假,自然而然,發自內心地流露。
“……公子,你不用這樣,我已經習慣了。”淩有夢按了按腦袋笑了笑,“更何況,如今我不是跟著公子出來了嗎?”
“你跟著我出來了,我並不知道你以前受了許多苦。”花無缺語氣也透露著難過,“若是知道,我定會對你再好些。”
“公子沒有義務對我好。”淩有夢覺得與花無缺好像是說不通了,“你如今對我已經很好了,我也不知該如何償還。”
“不用你還我。”花無缺收好了東西,“我一會兒下去續房,在你的腳傷好以前,我們不離開此處。”
“可是……”
“沒有可是。”花無缺語氣強硬了些,“你的傷才是第一位,彆的都可以放放。”
頓了頓他又道,“兩位宮主也並未說要在何時何地殺了江小魚,我們可以不著急。”
淩有夢低低笑了一聲,“公子還是不想殺了小魚兒吧?”
花無缺聽見淩有夢笑,摸了摸耳朵,他道,“我也不知為何,總覺得我與江小魚不該鬥個你死我活,隻是師命難違……”
“公子覺得,兩位宮主的話就一定是可信的嗎?”淩有夢的聲音輕了下來,“兩位宮主為何一定要你殺了江小魚?而且必須親手所殺,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奇怪嗎?”:,,.